卑南族的年祭與「除喪」儀式

文/何撒娜  照片提供/馬騰嶽


    卑南族是台灣十二個原住民族中的一族,位於中央山脈以東,卑南溪以南的海岸地區,台東縱谷南方的平原上。卑南族分佈於台東縣卑南鄉,共分為八個社,包括知本、建和、利嘉、泰安、檳榔、美農、初鹿、南王、溫泉。在過去的文獻中稱為「八社番」,總人口數近九千多人。

    在清康熙年間,以南王為首的卑南族人,曾協助平定了朱一貴之亂的餘黨,因此被清廷冊封為「卑南大王」,並且賜予朝服,鄰近的阿美族、排灣族都要向其納貢、賦稅,這是族人至今仍然津津樂道的光榮史蹟。

●卑南族的年祭●

卑南照片    卑南族的年祭,是目前卑南八社對於猴祭、大獵祭、聯合年祭等一系列活動的總稱,時間從12月24日起至元月2日為止。

    年祭的內容包括四個部分,首先上場的是青少年的驅邪活動,在12月24日晚上全村的小孩赤裸上身,臉上塗抹炭灰,手拿芭蕉葉至各家戶驅除不淨,迎接新的一年來臨。

    接著就是12月25日舉行的少年猴祭(mangamangayau),藉此機會讓現代的卑南族青少年能認識族群歷史與文化。 然後,就是12月27日到30日登場的重頭戲,也就是大獵祭(mangayau)。

卑南照片

    過去大獵祭可長達數個月,目前則改為定點式的三天,全村男子在野地紮營,進行傳統文化與技藝的訓練,向老人學習傳統知識,學習吟唱古老詩歌(bailalao)。大獵祭男子回來的當天,全村婦女、小孩盛裝列隊歡迎,並為長老們戴上花環,吟唱傳統的史詩、聚餐等一連串的活動,是最溫馨感人的一天。之後便是聯合年祭,在元月2日舉行,由八社輪流舉辦,有八社的表演及競賽,是觀摩卑南八社文化的最好時機。

●感人的「除喪」●

    在卑南族年祭中,最讓人感動的一環,就是關於「除喪」這個儀式。

卑南照片    不管生活在哪個文化裡,失去摯愛家人的痛苦,是讓人最難以承受的痛楚;以我自己為例,在十多年前一個聖誕節的前夕,我失去了從小疼愛我的祖父。那天晚上無法遏止的嚎啕大哭,以及許多的遺憾與自責,即使經過這麼多年,即使增加了許多的人生歷練,那種傷痛,至今在我心裡仍無法完全平息。我相信這是許多人都曾經歷過的事情,因為生離死別、聚散離合,是生命中無可避免、必須且不得不去面對的必然過程。因此,如何面對失去摯愛的傷痛與失落,就成為一個重要的人生功課,與一個必須試著去撫平的創傷。

    卑南族人在失去親人的時候,跟你我一樣,必然身陷在深深的哀慟之中。然而,比很多人都要幸運的是,失去摯愛親人的族人們,不會孤單地面對那種深沈的失落與傷痛,因為,所有的族人都會陪在喪家的身旁,與喪家一起哀哭。

    然而,再深的痛楚,都終將成為過去,因為生命會不停地運轉、不斷地前行。我們不能永遠活在哀傷痛悔之中。在每年年祭的時候,在大獵祭的最後一夜,族人們會陪伴著在今年失去親人的人們,一起吟頌古老的旋律,緬懷過世的親人,最後,族人們邀請喪家一起唱起快樂再出發的歌謠,就讓悲傷終結在歲末之際。隔天一早,男人們帶著獵物回到村莊邊的luwalan(迎獵處),老人、婦女、少男、兒童們前來迎接,為獵人們著盛裝、披肩帶、戴上花環。回到村莊後,大家先到喪家除穢氣,再回家團圓過除夕;一元復始,萬象更新,大家一起到palakwan(男子會所)的廣場上,唱歌、跳舞、喝酒、過新年。

    卑南族的年祭如同漢人的農曆除夕、新年,是個除舊、除穢氣、迎新的日子,然而除此之外,還有著更深一層的含意。卑南年祭告訴我們,傷慟絕對不是個人的事情,因為會有一群人,陪著你同哀哭,共同面對生命中那無可避免、但往往巨大深沈到讓人難以承受的悲傷與失落。共同面對傷慟,是群體必須做到的事情。然而,卑南年祭也告訴我們,不管傷慟有多大、傷害有多深,生命總是要繼續往前行,所以,就讓我們學習放手,讓悲傷遠離吧!

    有群體陪著度過失去摯愛的悲傷歲月,是卑南族人比別人來得幸福而溫暖的文化特點。在過去的一年,也許你我都曾經歷過不同的傷慟,然而,就讓傷慟結束在這歲末吧!嶄新的一年,學習卑南族人吟誦起歌謠,讓生命,快樂地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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