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旅費有限,我和伙伴在基多已決定放棄厄國西部、太平洋上聞名世界的野生動物天堂 Galapagos Islands(加拉哥巴群島,達爾文在這裡研究出進化論),留待到達智利之後,才遊覽更令我們神往的復活島。於是在厄國的行程,我們都集中在中部的高原地帶,Banos 之後我們繼續南下,到該國第三大城市 Cuenca(匡卡)。
當時只想到 Cuenca 是旅程上一個微不足道的點,卻萬萬料不到這裡會是我們旅程中、甚至是我人生中的一個轉捩點。從基多開始一個多星期以來,行程都非常順利,平凡中帶有驚喜,遇到的人都是純樸而熱情,買到的東西既便宜又合心意,一切都是美好的、心情是輕鬆寫意的,才不過兩星期之前在墨國公路上與死神擦身而過的經歷,已經像磐古初開那樣遙不可及,腦裡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危機意識,多麼單純的旅人啊﹗而這種單純、放任的心情,就在 Cuenca 這個地方改變了。
早上在 Banos 出發時風和日麗,是三天以來天氣最好的日子,卻也是告別之時。Banos 沒有直達 Cuenca 的巴士,我們必須在 Riobamba(里奧龐巴)轉車。當天是星期六,到達時遇上當地的市集日,比昨天下午時熱鬧多了,不過我們已經「趕過」兩個市集,無論是針對遊客或是本地人的,我們都看過,對這個市集也就沒甚麼興趣了。
後來翻閱三毛女士的遊記,她對 Riobamba 市集有這樣的形容:
里奧龐巴的星期六露天市集,真是世界上僅存的幾個驚喜。
一般來厄瓜多爾的遊客,大半往著名的北部沃達華羅(Otavalo)的市集跑,那兒的生意,全是印地安人對白人,貨品迎合一般觀光客的心理而供應,生活上的必需品,便不賣了。
這兒的市集,近一萬個純血印地安人跑了來,他們不但賣手工藝,同時也販菜蔬、羊毛、家畜、布料、食物、衣服、菜種、草藥……
滿城彩色的人,繽紛活潑了這原本寂靜的地方。
他們自己之間的交易,比誰都要熱鬧興旺。
九個分開的大廣場上,分門別類的貨品豐豐富富的堆著。縫衣機就在露天的地方給人現做衣服,賣掉了綿羊的婦人,趕來買下一塊衣料,縫成長裙子,正好穿回家。
連綿不斷的小食攤子,一隻隻『幾內亞烤乳豬』已成了印地安人節日的點綴,賣的人用手撕肉,買的人抓一堆白飯,蹲在路邊就吃起來。
但願這市集永遠躲在世界的一角,過他們自己的日子,遊客永遠不要知道的才好。
附註:本段文字錄自「萬水千山走遍」,三毛著,皇冠出版社,台灣,1982(著作完成日期:1981/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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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踏上旅途之前已經看過三毛女士的遊記,只是沒有特別注意 Riobamba 這個地方,也許錯過這裡的市集是我們行程中的「遺珠之憾」。
往 Cuenca 的巴士下午一點出發,我們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也是看風景最佳的位子,可是一開車我就打瞌睡,矇矓中感覺到車子顛簸不定,偶然張開眼睛看看,啊﹗車子怎麼會在雲霧中穿梭,像是坐飛機那樣﹖不過我是越搖晃睡得越舒服,完全沒有想過路上的安全問題。
後來車子突然在山路上停下來,伙伴將我搖醒,原來前面坍方,鬆脫的泥土像小山丘阻斷了行車線,兩邊的車輛都無法前行。我們跟著司機和乘客下車查看,可是每個人都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一位西方女遊客積極地詢問路況,又跟其他的西方遊客交換意見。我們意會到他們是說只有背著行李,徒步走過眼前的泥丘,才有機會搭上對面調頭回 Cuenca 的巴士,到達我們的目的地。
我們背著沉重的行李,在懸崖邊緣與泥丘之間的縫隙中步步為營的走,好不容易走到「對岸」,發現一輛開蓬小貨車停在那裡準備載人到附近的小鎮去,怎麼這樣會發災難財呢﹖雖然不知道車子往那裡去,我們還是跟著大隊上車,免得落單。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意外,真有逃難的感覺。我站在車尾,看到對面山谷中金色的夕陽,谷風除除吹在身上,像是來自大自然的希望與安慰,災難的感覺就被沖淡了。
不到十分鐘就到達一個小鎮,下車後又要想前路如何﹖幾個西方遊客拿出旅遊書研究,我們也依樣畫葫蘆,只是我心中一點想法都沒有,只想跟著別人走就是了。一輛往Cuenca的巴士就在這個時候無聲無息的停在我們面前,真是神跡一樣奇妙,時間配合得剛剛好。
巴士上擠滿了人,我們坐在接近車尾的位子,因為開了一點冷氣,窗戶全部緊閉,可是外面的沙塵卻不斷從縫隙甚至是冷氣槽鑽進車廂,使得空氣污濁不堪。我有點「幽閉恐懼症」,最怕待在閉塞的空間,我坐在窗戶旁一邊用手拍蒙面,一邊用力的往外看,車子後方金色的夕陽若隱若現,前方則是雲霧濃罩,沒多久更下起大雨,視線非常差,加上路況崎嶇,真的是前路茫茫,巴士司機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依然在懸崖邊飛馳,讓我我提心吊膽,墨西哥公路上有過的死亡恐懼又再上心頭。
可是車上的本地人仍然談笑風生,甚至不斷叫賣玉米之類的食物,對車外險象環生的情況完全置之不理。是他們沒有危機意識,還是我們城市人杞人憂天﹖晚上八點左右,終於到達Cuenca﹗我有「撿回一命」的感覺,真想站起來拍掌,慶祝我們平安脫險。不過,當時始料未及的是自己高興得太早,原來這驚險的遭遇不過是接下來的惡夢的序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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