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敏雄 2024.11.24

《精神病房也會迎來清晨》海報。（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喜歡看日韓醫療職人劇的朋友，多半會被劇中男女主角神乎其技的開刀能力，或超乎常人的道德意志所感佩。所以，這類的職人劇通常劇情十分緊湊，令觀眾熱血沸騰。

但最近我看到一部描述心理健康的韓劇卻不是這樣：Netflix的《精神病房也會迎來清晨》。這部戲裡沒有灑狗血的激情橋段或扣人心弦的懸疑驚喜，而是想告訴大家每個人內心都有最脆弱的一塊，也有自己這輩子難以跨越的各樣門檻。即使身為精神醫療團隊的人員，也有難以解決的社會心理或文化難題，甚至可能與其他病患一樣穿上病服、放下社會角色，接受其他人真誠溫暖的協助。

這部韓劇每一集都會介紹一種心靈疾病，而且導演嘗試從病患的感受和想法出發，將他們內心真實的幻覺、擔憂、憤怒與恐懼具體化成觀眾可理解的劇情。每看完一集，我都能對每一種身心疾病有更多感同身受的瞭解，《精神病房也會迎來清晨》是我看過最優質的心靈健康促進的社會教育媒材。

也因為這樣，看完這部韓劇讓我更能放下自己不必要的面子和虛榮，勇敢面對、承認自己不僅有許多私心欲望或尚未化解的成長陰影，也更能從關懷倫理強調的全神貫注地聆聽、理解當事人所遭遇到的兩難出發，感同身受與自己差異甚大的人之所以會做出某些令自己受傷的行為背後的可能原因。

既然精神科醫師或護理師也可能有自己的難題，甚至罹患身心疾病而需要別人扶持，那麼我們又該如何看待自己遭遇到的重大苦難與挫敗呢？這是我看完《精神病房也會迎來清晨》聯想到重要議題。

記得以前我在暨南大學諮商中心面試新的諮商師時，都一定會問應徵者：「從小到大你們遭遇過最大的痛苦是什麼？當下你們的感覺如何？又是用怎樣的方式回應它們？」

我很擔心，成長過程中一帆風順或過度壓抑自己挫敗經驗的諮商師，很難感同身受未來要陪伴學生的複雜問題與情緒。反之，能夠勇敢面對、經歷那些苦難，並且從中一點一滴累積自己生命韌性與人生智慧的諮商師，我覺得才可能成為心理學家榮格所說「負傷的療癒者」。

事實上，在我的教師生涯裡，每次當我看到學生特殊的生命故事，經常都會喚起我成長過程中好多尚未好好面對、認識與安頓的挫敗經驗，以致擾亂、甚至破壞我原來就還在修復中的自我認同。但正是這種同時蘊含高度殺傷力與修復可能性的師生關係，才能讓「我們」在謙卑的聆聽與接納中相濡以沫，一起創造出未來更美好的人生之路，而不是每天為著遮掩自己的失敗和恐懼不斷內耗。

我一直很喜歡榮格傳神的比喻：誰能從一間火光熊熊的焦屋中救出一個小孩，卻不用冒著被燒傷的危險和恐懼？誰能感同身受地聆聽一則絕望的故事，內心類似的痛苦卻不用被擾動，甚至喪失心靈寶貴的平靜？簡言之：「沒有人可以不走進苦難，卻能將人帶離苦難，甚至超越苦難」！

所以榮格這麼說：「起初，我們看不見道路的那頭，這是一條通往黑暗和可恨事物的道路；然而，誰是不能忍受這一景象，誰就絕不會看見光明和美麗出現在他面前。光明永遠誕生於黑暗之中」。

所以，在我心中迷過路卻能找到出路的人，最知道迷路的感受與原因，所設計出來的導航系統也更能貼近迷路者的需求。學生時代翹過課的老師，更可能瞭解學生蹺課原因和感受，所設計出來的課程與教學也更可能挽回蹺課者的心。

也因為這樣，我常覺得不必太在意「延畢」或「比別人慢」，因為人生最重要的不是「速度」而是「品質」！如果能仔細想想，怎樣將自己每一段經驗，無論是喜怒哀樂或茫然恐懼，都透過反思的歷程好好記錄下來，甚至轉化為下一階段的成長養分，那不是每一天都在累積人生資歷嗎？每個人的獨特性，都是從這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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