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廖乃慧 2018.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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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16世纪的欧洲,处于中古时期,西班牙出现了三位堪称「大师」级的人物,在教会历史——甚至中国历史中,留下璀灿的记号。本文将分享其中一位跟中国牵扯上关系的依纳爵(Ignatius of Loyola 1491-1556)。另两位是大德兰(St. Teresa of Avila1515-1582)与圣约翰十架(St John of the Cross 1542-1591),他们也是非常精彩的人物,只是在此不表。
回顾明代历史,耶稣会进入中国后,历经与其他修会卷入「礼仪之争」的纠纷、被教宗解散、解散约40年后教宗又解除禁令、再度创立的几番波折。一个修会在解散40年后,还能在灰烬中重生,这跟它的成立、它的使命、它的定位有很密切的关系。
耶稣会的会士,历来被教宗称为「依纳爵的儿子」。从这样的昵称,可知教宗与耶稣会的特别关系:不管与时推移多少个世代,耶稣会仍旧是依纳爵成立的那个修会,那个立志成为基督军旅、同伴的修会。(Society of Jesus的意思是Company of Jesus,与耶稣同伴同心的一伙。)
依纳爵与耶稣会的诞生
在耶稣会成立之前,欧洲已有修会——着名修会如Dominican, Franciscan, 前者是preaching friars:在大学、城镇讲学的人;后者则立志一贫如洗,好让自己完全效法贫穷、舍己的基督。依纳爵并不是因为向往修会生活而成立修会,他自小并非是一个有宗教倾向的人,反倒向往当军人、立大功、得到淑女(lady)的爱护(你如果有英格兰的圆桌武士的概念,就比较容易明白。一个武士再英勇,也必须效忠一位lady,她的欣赏,是他在战场上拼命的动力)。
因为不爱念书,即使有机会,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坐在课室;他年少从军。30岁因为打仗的缘故,被炮弹伤了腿,从沙场上被救回来。以前的医生对于骨骼、肌肉、经脉的认识有限,替他把断了的腿接回,他发高烧,病得几乎死了,按照天主教给临终病人行了傅油礼,做了最后的告解,他知道自己将死,也把性命交付给彼得(如果你知道天主教相信天国的大门由彼得管着,你就了解为什么彼得会「出现」在这环节上),没想到却活了过来。由于以前的手术技术不好,复原后骨头突出,不美观,怎么再上战场、怎么在 lady 面前跳舞?他把心一横,要求再做一次手术,去掉多余的肌肉组织和骨骼。那个时代没有麻醉剂,上战场的军人,都是咬牙忍受那种锯骨、再接驳的痛楚。依纳爵的哥哥听见他要动这可怕的手术,大力反对,但他执意要做。手术完成后,他在家中调养,本来想阅读那些武士的罗曼史,可是嫂嫂没有那一类的书,却找了圣徒传记给他看。日后他自述早年历史时,说那个时候有两本书特别吸引他,其一是《耶稣基督的生命》,其二是《圣徒的简单故事》。他每天用些时间来思想他读过的段落,发现每逢如此观照圣徒的生命,他心灵就会愉快、喜乐。虽然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可是心里却浮现一种渴望,希望有一天能够去耶路撒冷、禁食、做一切讨上帝喜悦的事。
当依纳爵可以下床,在房间内走动时,他便把基督说的话、圣母说的话(请仔细回想,马利亚曾经说过什么话?这些其实都很宝贵。「我心尊主为大,我灵以我的救主为乐……」),用不同颜色的墨水,以漂亮的字体抄在一本本子上。
康复之后,他就离家到罗马,再去巴勒斯坦朝圣。完成心愿之后,他下定决心,回去乡村里的小学当学生,跟小学生一起努力学习拉丁文文法的复杂变化。一班像猴子般活泼的小孩里,掺杂了一个34岁的老学生。但他比其他学生更用功,一路苦读,丝毫不敢放松。1528-1535年期间在巴黎求学,完成他第一与第二个学位,之后再到Dominicans的学院去读神学,1535年毕业。(题外话:依纳爵读巴黎大学的时候,加尔文也在该校读书,而且当依纳爵十分刻苦要服事主的时候,加尔文尚未把生命交给基督。)
依纳爵在巴黎大学的时候,已经开始找志同道合的同伴,把自己写好的属灵操练跟他们分享,让他们跟着去做。那个年代,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十分活跃,不断跟踪与调查任何宗教性的活动,依纳爵也被跟踪、抓去问话,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嫌疑。1537年依纳爵与同伴一起晋铎(意思是做了神父)。
1539年春天依纳爵与同伴聚集,开始考虑是否要成立一个新的修会,经过几个月的讨论与祷告,他们决定有必要成立新组织。依纳爵受委托写一份材料呈给教宗看,教宗原则上同意。次年教宗发谕令宣布这个修会的成立与宗旨。
在天主教的体系裏,每个修会的成立,必须有清楚的异象,是上帝的托付,透过教宗的认识与认可,才能够正式成立。依纳爵十分清楚这些,他不是要为自己谋大事,而是非常愿意培育一支精兵,让教会差派。而教会在地上的头,就是握有传自圣彼得的教宗,因此,依纳爵愿意奉献自己,成立一个组织,效忠教宗,让教宗差派,任何困难,在所不辞。17、18世纪在中美洲、南美洲各地区的传教活动,非常有力快速地展开,就是因为耶稣会会士像军队里最精锐的那支部队被派出去,前仆后继的涌到偏远地区,无论多艰难,多孤单,都完全不能拦阻他们服事基督的赤诚。依纳爵早就把耶稣会的特性和使命,仔细地订在耶稣会的会规里。任何一个加入耶稣会的会士,必须熟读会规,而受委派的老师,也会详细讲解会规,好让每一代的新会士,就跟依纳爵自己训练出来的一样。
话说依纳爵的同伴,有些家世很好,可以继承封建社会中丰厚的祖业,可是他们加入这个修会,要发愿——矢志顺从(total obedience)、矢志忠贞(total faithfulness,包括了不结婚,完全忠贞于基督)、矢志贫穷(poverty)。这些是一般修会的发愿,而耶稣会还多了一个愿,就是矢志效忠教宗。
依纳爵把耶稣会建立起来,特别重视几件事。第一是会士的培育,第二是会规的撰写。他对一个会士的要求严格:基础教育之后,必须有人文教育,继之以哲学教育,最后是神学教育——这三段加起来就七年。而在开始这个历程之前,先有两年的初学院,以两年来考验你、检视你是否适合加入修会。这两年让你做卑贱的工作,无论是做清洁工、厨房工、或去服务,看你是否能够处卑贱,看你是否真心实意的爱别人,看你是否能服从。
依纳爵还有自己写的一套灵修材料,叫「神操」(Spiritual Exercises)(内容与大纲在此不表),初学生在灵修导师的带领下学做默想,然后2年内有一次的避静(英文用retreat这字眼)机会做30天的「神操」(带「神操」的人需要license,据闻在亚洲服事过、唯一考取带30天避静资格的基督徒,是一位英国圣公会牧师的太太荷桂特Joyce Huggett,校园出版社曾经出版她写的书:《跃入汪洋大海中》和《活出自由》)。如果你不适合走这个奉献的道路,导师会据实以告,问你是否要退出。在七年读书之后,还会再做一次30天的「神操」,这是又一次的鉴定,看你是否已经预备好,愿意开始展开服事神、服事人的道路。 每一批的耶稣会会士,都是经过这样的培育过程,每个人都有受委派指导你的灵修导师,你透过导师的带领,更加深认识你与上帝的关系。这不是一个「你必须怎样」的说教,而是透过你的默想,显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这里使诈不得,有经验的导师,能够看出你里面是怎样的光景,当然,他不是依靠自己,他也是依靠圣灵,因为圣灵体察我们内心别人所不知道的一切。导师不是来拆你的台,而是让你认识who you are。
依纳爵培育了自己亲爱的同伴,再一一差派他们出去。第一个阶段是,凡主教来信要求,他就把会士派去该地区做信仰的教导,这时期把会士派去义大利南部、北部、西班牙、葡萄牙、法国、德国工作,遇到可以培育的人,就让他们做「神操」。由于他们分布欧洲许多地方工作,也由于这些会士都几乎是博士级的人,因此他们去到什么地方,学校就开到什么地方。1549年第一个宣教士到国外传教,目的地是巴西。他也十分殷勤与他们通信,那时没有电话,所有的信件在海上透过商船来传递,依纳爵的信保留至今,为数众多,有些翻译为英文。他惦念他们,为他们不断祷告,以信件来不断勉励他们为主忠信。
依纳爵自1540年起被选为耶稣会第一任的总省长,所以必须留守在罗马。他用许多时间祷告、考虑,怎么落笔写会规,这会规超越我们今天各教会的Mission policy manual,也超越差会的会规,因为是他长期祷告,寻求上帝指引之下所写的。当我阅读英文版的Constitution,觉得好像是一部长期用祷告「煲」出来的手册,每一页每一行,都是想到日后可能会面对的挑战,所以先为日后的会士祷告,所以先求问上帝应如何做。这不单是解决问题,更是为了塑造一个修会,让这个修会的会士盖上同一个印记――属于基督、完全奉献、愈显主荣(to give greater glory to God――这是每个会士一生要致力于的座右铭)、刻苦耐劳、天天为主而顺服长上。
令依纳爵很犹豫的其中一件事,就是耶稣会这个修会,是否要做每个修会都有的经课?每个修会有早课和晚课,按照修会那种服从的方式,若规定要早课,每个人除非病重,否则是一定要参加的。没有了早课晚课,是否会影响会士的属灵向度?但是因为设立这个效忠教宗的修会,如果要到远处传教,路途坎坷,住在蛮荒野地,请问如何服从早课晚课(做早课包括要守足规定的早课时间,连手表都没有,在荒野怎么知道几点了 )?经过斟酌考量,最后他决定这个修会不做一般修会一定有的早课晚课,好让这修会可以随时被派遣,不必等到做完早课才可以出发。但他另有取代,就是每天中午12点和傍晚约6点,是自省时间,规定必须做15分钟,自己一个人做,离群找个安静地点,在上帝面前自省,过去6小时是否察验上帝的同在?是否因为忘记上帝同在而随意说话或做出不恰当的决定?上帝的灵什么时候担忧了,而自己却不觉察?上帝的灵什么时候引导自己,但因为自己鲁钝,却没有感谢他?
依纳爵50岁那年被选举为总省长,上帝给了他15年时间来培育会士、写会规,他在这15年也饱受胃病的折磨(相信与他壮年时经常长时间禁食有关)。因为耶稣会的会士在许多地方设立学院,很自然的,后来参加耶稣会的人也多了起来。到1556年依纳爵去世的时候,耶稣会会士已经达到1000人。
耶稣会与中国
我们华人教会熟悉的是戴德生创办的「中国内地会」,而对天主教最大的修会耶稣会认识有限(1965年耶稣会有36000会士),不晓得他们这支精兵的预备、事奉的幅度。有些英文书只为某个领域的耶稣会会士的工作留下记录,有些涵盖比较广,你会发现,原来他们曾经在那么多方面有深远的贡献。
有一本小书叫《耶稣会士在中国》,将许多散佚已久的明代耶稣会工作撰写出来。上帝爱世人,而被差派的耶稣会,在明代为了在中国传福音,做了惊人的投资。这些投资,都是以人作为投资的单位。
着名的明代学者徐光启(光启出版社就是取自他的名)和李之藻,曾经跟会士学数学,然后翻译为中文。
明末汤若望神父,在朝廷内深受器重。中文学得很好,把徐光启翻译的天文学文章72篇,修订了之后献给皇上。后来接续做修订历法的工作。当明朝面对攻击的时候,求助于他,要他制造大炮抵抗满清军队,他推托不愿制造战争武器,一再解释他从未学过这些技术,还是无法违抗皇令。不得已,制作出20门大炮,而且非常成功。
满清入北京,顺治皇帝对汤若望神父非常敬爱,经常出入耶稣会会院来拜访汤神父,坐在汤神父床上与他聊天,当他是祖父一般,请教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后来不断给他升官到一品。
康熙年代,15年当中从法国来了40位耶稣会会士,主要任务是绘制一幅巨大的详图,和其他地理方面的工作,同时监管钦天监的工作。皇帝要这些神父周游各省,直到边陲地区,好细心修改当时已有的地图。这个任务交待下来,花了9年时间,最终将「现代满清中国全图」呈献给皇帝。
康熙皇帝期间,发生礼仪之争,来自其他省份的教士(属于别的修会)将意见上呈给教宗,投诉耶稣会会士的做法,因为耶稣会会士许可进教的士大夫继续进孔庙、敬祀孔子,在他们眼中是很严重的行为。可是耶稣会会士自利玛窦时候,开始从文化进路来接触士大夫,也明白士大夫如果不能进孔庙,他们也不能再当士大夫了。所以在文化的角度,耶稣会会士许可这些妥协,但别的修会没有理解各方面因素,就直接告状,后来教宗来函说不可让信徒遵循祭孔习俗。这些往来的申诉、信件十分烦人,后来教宗把耶稣会解散了。来自教宗的谕令也送到皇帝手中,康熙见外来教廷竟然干预中国的事,大怒,朱笔一批:「此后不准任何教士到中国传教,以免招致更多麻烦的事。」
日后到了干隆皇帝年间,照样禁教,传教者判死刑。可是他当皇上期间,所招进来的耶稣会教士比以前更多。譬如干隆因为打胜高丽、土尔其斯坦(Turkestan)、西藏,然后又宣布缅甸和安南为进贡国,他要会士为他绘制这些地区的地图!两位来自葡萄牙的神父傅作霖和高慎思肩负使命,穿过中亚西亚,由新疆到土耳其,并远至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地区,把这些都绘制成地图,献给皇上。呈上之前,耶稣会士郎世宁给这图册饰以中国国画,令干隆皇帝十分喜悦,之后委派郎世宁把他一连串的胜利事迹描绘成册。
干隆皇帝后来要求一张长12英尺、宽6英尺的巨型世界地图,为的是装饰宫廷之用。傅作霖神父终于将它绘成,但是却不符合干隆皇帝所期待的立体式、有雕塑的样式,无论傅神父怎么解释在中国缺乏这些雕塑的工具,干隆皇帝仍坚持要雕塑的地图。幸好有一位过去在欧洲从事教育的蒋友仁神父说他可以一试,这位教授照着书本自行钻研,学习雕制技术、制作工具。待这张世界地图完成后,干隆皇帝十分满意,又交付给蒋友仁神父一个更艰难的任务――把郎世宁绘制的有关干隆时代征服边疆的16幅画都雕制出来!最终,蒋神父均一一完成了。
耶稣会士常给人的印象是「很会读书的加入耶稣会」。明清皇帝对于耶稣会会士有诸多要求,会读书是基本要项。而耶稣会会士的学养深厚,的确出类拔萃,除了具备基础专长领域的底子,常可跨足至其他专业领域,表现不凡。因此,当康熙时代礼仪之争之际,其他修会会士均被赶逐出境,唯独耶稣会会士被皇帝留在京城效劳。
20世纪下半叶,有一位耶稣会会士,劳达一神父,工作保持低调,贡献无可估计。自1949年与其他天主教神父被逐出中国之后,他被派留在香港。他的任务是研究中国,一个人默默耕耘,收听广播,看中国报纸,剪报,写专稿,或者邀请人写稿,每周出版一份小小的刊物,名叫China News Analysis,每份有几篇新闻分析,分析那些由电台、报纸提供的政治、经济、农业、教育和宗教等课题的新闻。在中国向外封闭的年代,谁知道里头发生的事。可是劳神父孜孜不倦的工作,他的「中国新闻分析」30年如一日,成为海内外的重要材料,谁知道大跃进死了那么多人?他从分析那些夸大的生产指标,就知道其中必有问题,饥荒一定会来!他仔细阅读、嗅察政治新闻,用的字眼,新闻的版位、拍的照片,分析谁会升上重要位置,谁会在不久的将来被贬。有谁会想到这份「新闻分析」是一个神父单挑负责的?这刊物水平高、精确度高,连中南海也订了7份,可是这刊物怎么运作,在他退休之前,几乎是个谜,因为他非常低调,从不露面,外界最多只知道一个名字,其他细节无可奉告。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每天守着一台陈旧的收音机,30年如一日的收听各省电台,中央台消息,不断地撰写并汇整资料。这个可怕的工作量,在没有电脑的年代,显得特别的惊人。可是许多资料是储存在脑袋,上回听到的资料与这回听到的不同,他就产生疑问,详细追查。
当劳神父过世的时候,耶稣会按照惯例,印一张白色的小卡,前面是遗照与告别弥撒的日期,后面是会士的遗言。劳神父那张精简的小卡背页写着Pray for the church in China who is faithful to the Pope.
结语
我今年参加一个教牧退修会,主题是「宣教神学」。席间一位长老问:「为什么从宗教改革之后没有做宣教?为什么到威廉克理之后,才开始有近代的宣教?」颇令人深思。首先,如果我们不要掩饰曾经发生的事迹,那么宗教改革无可回避一个暴力改革的问题,包括战争(譬如改革宗其中一位领袖慈运理,便是在一场战役中伤重身亡),或者民间的私下暴力行动。改革者过后要如何收拾残局,面临一个很大的挑战。第二,从上文来看,如果我们看到教廷派出去「收复」失地的人,是经过耶稣会培训的,可想见这个「对抗」历程的艰难。这些会士去做信仰培育时,他们也顺便兴办学校和学院,当一地的教育完全掌握在这些真的是有学有识的神父手上,请问,改革宗如何「进去宣教」?
第三,我们必须正视宗教改革带来的好处:在天主教内部产生的许多改革、修订,他们叫Counter Reformation,意即,把体制裏的弊病修正,把腐败之处重新正视。然后他们就积极向外传教,派了许多教士到世界各地去。从上文可知,虽然在中国没有传教自由,但耶稣会努力为日后有设教机会铺路,持续派出非常优秀的天文、数学、水力、农业、钟表、绘画和雕塑等人才。可见,耶稣会的传教使命并没有失落。
如果没有依纳爵,我觉得这世界真的少了很多很精彩的事。我非常敬重他在灵修方面的深化,因此把我儿子的英文名取为Ignatius,希望他是与耶稣同行做同伴的人,希望他像依纳爵,是一个祷告的人,一生祷告,一生让上帝引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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