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陈小小 2019.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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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与新春、端午、中秋，并称华人四大节日。传统上，华人会在这四天全家团聚。不同节日有着不同的活动，饮食文化可窥见不同，春卷、年夜团圆饭、粽子、月饼。但共同的活动是家族大合照留影。

我的母亲是长媳，她会收集这四大节日的家族大合照，予以编号与简单的注解，收录在一本专用相簿里。翻开这本相簿，宛若坐上时光飞梭，瞬间穿过廿、卅多年的重重岁月，追索而去。记忆，在这一刻无限的延伸，感受着片片断断的时空波动、丝丝残影，似乎彻底消逝，又突然被唤醒。明明人在当下，但又身处遥远的彼端，同时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

三十岁之前的我，看着照片中的个体，从被抱着、会坐、会站、逐渐抽高，以及家族人数越来越增多，枝繁叶茂，感受生命的喜悦。三十岁后的我，看着照片里的第一排中间的长辈，一个个凋零，尘归尘、土归土，感受到人生的结局。近年的我，则从这类的家族相簿，感受到社会文化的改变。有些人因出国旅游或病榻缠绵，暂时缺席，有些人因着离异，从此不再出现。家族大合照是另一种形式的家谱，默默地记录了每个时空当下的人们。

有了这种人生的经验，阅读旧约圣经与新约圣经的桥梁书卷—马太福音开头第一章「耶稣基督的家谱」，竟带来不同的领受。犹太文化与华人文化在这一点是如此相近，重视家谱。但一般这种非树状图的简易家谱，通常只记男性。而耶稣的家谱却插入了四位女性—她玛、喇合、路得、乌利亚的妻子。是因为这四位先祖嘉言懿德可以为这个家谱荣上加荣吗？

然而，回到旧约圣经，这四个女性的故事，却是痛苦、羞辱。第一个是公公与媳妇的乱伦故事。她玛是受害者，丈夫死了，被小叔欺负，又被赶回娘家。她无奈之下用计为丈夫留后，最后公公道歉说了一句「你比我有义」。第二个故事记载喇合原本的职业是妓女。第三个故事明述单纯的路得如何听命于婆婆去色诱禾场主人波阿斯。第四个故事记录了以色列史上最贤德的君王大卫的可怕与丑陋一面。乌利亚的妻子，大卫垂涎她的美色，用王的威势强行占有她，因此怀孕。大卫王为了避免东窗事发，设计下连环套，害死她的丈夫，那忠心耿耿的军官乌利亚。

若是按照人类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遮掩、造假罪性，一定会将这四个女性的故事删除。古今中外的君王历史，有着数算不尽的名不符实、虚有其表例子。史官歌功颂德君王的丰功伟业，甚至不惜假造，君王若有恶事、丑事必尽被删除。中国史上最有名的司马迁，他照实记了一笔汉武帝的错误，就被施予宫刑(割除性器官)男人最大的羞辱。四十年前国小教科书〈先总统蒋公 小的时候〉描述蒋公小时候看见河里小鱼逆流而上，表示：「小鱼都有这样大的勇气，我们做人，能不如小鱼吗？」这个故事，后来被批露是造假。

耶稣基督的家谱，亦是君王谱系，要应证耶稣是诸先知预言中的那位弥赛亚(基督)君王来临。但圣经是上帝的书，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即使是君王家谱，都不容更动作假。真光来，就是要照出人类的罪恶有多么黑暗。上帝道成肉身，进入人类的历史。耶稣来，就是要将人类从黑暗史救出。主的使者向马利亚未婚夫约瑟梦中显现，说：「你要给他起名叫耶稣，因他要将自己的百姓从罪恶里救出来。这一切的事成就是要应验主藉先知所说的话，说：必有童女怀孕生子；人要称他的名为以马内利。以马内利翻出来就是『上帝与我们同在』。」(马太福音1:20-23)

马太福音的关键字「应验」πληρόω 13次。耶稣，道成肉身来，不是要废掉律法和先知，乃是要应验、成就、成全弥赛亚预言。马太福音2:15, 17, 23; 4:14; 8:17; 12:17; 26:56; 27:9，都有对照的旧约先知预言。以马内利，上帝与我们同在。圣洁的上帝很想与人们同在，但是罪人们里里外外都是丑恶。

耶稣基督的家谱，反映罪人的家谱。我的家谱则像一件华丽的袍子，翻开裏头，爬满了虱子。我的父亲是长子，告诉我家族的光荣。曾祖父是个读书人，熟读诗书（包括易经），巧遇奇人传授异术，在家乡人们若有人生难解的课题，会来找他开示与解厄。曾祖父死后，村民盖了一间庙，供奉他为土地公。他在世就已经算出我阿公会龙生九子。所以我父亲、叔叔们的名字早就已经用古书诗经小雅天保章的「九如」取好放在那里：「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我阿嬷也竟真的在月经结束，更年期之前，生满了九个男孩。

父亲也告诉我家族黑暗的一面。我的曾曾祖父经商。有外地人带着鱼苗翻山越岭来卖，曾曾祖父贪婪心作祟，知道若鱼苗自己若不买，他们也带不回去，鱼苗会死光光，价格就砍低到流血价。对方含恨而走。之后找人下咒陈家子孙死光光。果不其然，这事就应验在我曾祖父身上。他生下的孩子，全都夭折。因为他本身会算命，用尽各样方式设法破除咒诅，最后一招，让祖父不叫他爸爸，藉此避开咒诅。

清明节扫墓，墓碑上刻的名字，也是一种家谱型式。近廿年来，离婚率飙高，媳婿异动甚高，越来越多见只刻同姓子孙「孝子、孝女、孝孙、孝孙女、孝曾孙、孝曾孙女…敬立」，而不再放上外性伴侣「孝媳、孝婿…」。又是一种华人遮掩文化的忠实呈现。反观耶稣基督的家谱，大喇喇的呈现家族成员的罪恶，因为基督(弥赛亚)来了，他进入人类的家谱，他要带来改变。

耶稣名字的意思，就是拯救。耶稣Ἰησοῦς是希腊文，约书亚יְהוֹשֻׁעַ是希伯来文，耶稣=约书亚。耶稣、约书亚意思是「耶和华是拯救」。距今三千多年前，以色列人的领袖摩西带领以色列人脱离埃及奴隶之地，约书亚带领以色列人进入自由应许之地。平行对应着当年的历史，距今两千年前，耶稣(约书亚)来，要带领他的百姓以色列人脱离奴隶、获得自由。而耶稣的百姓不是血源上的以色列人，而是信他名的，就是他的百姓。所有决定信他的，意味自己愿意放弃过去的黑暗，渴求耶稣与自己同在，生命获得翻转，弃罪称义、出黑暗入光明，于是人生的痛苦变为喜乐，生命从自私化为分享。让耶稣做家族之主，家谱的成员出黑暗、入光明，你我的家谱在主里面，坦然地面对真实、无须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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