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素子 2001.03.04

　　记得央视97’春节联欢晚会上演唱的一首歌：------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哪怕帮妈洗洗筷子洗洗碗，哪怕给爸捶捶后背揉揉肩。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爸爸张罗了一桌好饭，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工作的事情和爸爸谈谈。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此歌播出，反应强烈。大街小巷，从早到晚，相继播放。许多老人为之动容。有的酸鼻涩目，有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近闻大陆歌星访台也唱此歌，反响热烈，可见海峡两岸华人情感同此凉热。与其说人们爱听此歌不如说老人社会对亲情和孝心的渴望。无可奈何的是独生子女家庭结构和商品经济澎渤大潮淡化了情与孝。大陆独生子女有小皇帝之称。亲情的天平倾向皇帝，孝心的砝码显得轻飘。年轻双职工父母心系皇帝，那有多少闲暇回家看看老人？不幸生病，儿女回家探望，就是福气，若长期病号，多验证了中国谚语：久病床前无孝子。

　　照顾病人确非易事，要有宽容和耐心；长期关心久病的亲人则需献出舍己的挚爱。这爱是非凡的大孝。她已超出传统文化中外在表现的孝---对长辈的顺服，礼貌，尊敬和侍奉。她是内心真情的流露，她是持久眷恋的挚爱，而我们社会的过去和现在恰少这种挚爱。这也许是‘久病床前无孝子’的文化历史背景和心灵深处的根由。

　　去年8月我从中国大陆赴巴西探亲访友，耳闻目睹一感人肺腑佳话：久病床前孝子如云。

　　我巴西的哥糖尿病缠身四十余年，晚期生活不能自理，基本卧床。三女外嫁他地。我嫂患肠粘连，病休在家，晚年两次大出血，这样一对夫妻病号相依为命甚是不易。所幸，我哥的生命被爱的大手托着，他生活的每一天无不充满了欣慰，感谢和赞美。

　　长女冬梅远居纽约，平时每周必有电话问候，病重时天天越洋电话打来，并数次请假飞巴探望。得知父亲行走不便，特在美精心选购一四脚专用扶手，但包装体积较大，超过飞机托运标准不予办理，她婉言相商，言明该物为病中老父急用，机舱领班为其孝心所感，破例入舱直飞圣保罗。冬梅初到美国，创业艰辛，并不富裕，但为父购物买药，在所不惜。我看到家中治疗糖尿病的各种器械，药物和书籍应有尽有，犹如一小小糖尿病研究室 。

　　长女婿约翰为钢琴演奏家，常巡回世界各地演出，每新举办一场演奏会，不管多忙从不忘记将录音带寄巴供岳父欣赏。

　　二女春兰住里贝朗普雷特，丈夫雅各系意大利裔巴西人，他们生有一女路得，一子路加。按意/巴习俗，子女婚后一般与岳父母少有来往，圣诞节寄张贺卡/电话问候打发了事，若能回家相聚一场，则是长辈的荣耀。然春兰全家每主日崇拜归来必回我哥家团聚。进门后都向躺椅上的我哥请安，拥抱，亲额并搀扶至餐桌共进午餐。不是大家下厨烹饪中国菜，就是带来预先做好的各国时令佳肴。在每次谢饭祷告中每人不忘为我哥求安，路加，路得也不列外。一个周末的中午，我们正准备午餐，忽听铃响，雅各驱车驾到，他送来一大碗刚烧好的巴西黑豆和一盘中国菜：蘑菇大葱炒肉丝。送后告别，说是要接尚未回家的的女儿。

　　为照顾病中双亲，春兰全家拟就近购套大宅与父母同住。然春兰家并不富裕，受巴西经济萧条影响，公司收入减少，为筹钱买房，全家克勤克俭，不买新轿车，不买时装，不去娱乐场所，也不去旅游。连小女儿路得也业余教琴，为买房添砖加瓦，并以优异成绩考取名牌中学获免90%学费的奖励。他们决心以爱抚平伤口，以乐减轻病痛。她们不是医生，但深知“喜乐的心乃是良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她们正是以娟娟寸草之心力报养育教导之恩。

　　在我哥病重时，春兰干脆搬住父家，承担吃喝拉撒，打针喂药，洁身护理等所有工作，身为人妻，人母的春兰竟为父舍己。我心中不忍：“春兰，您辛苦了！”“不，不，有主给我力量，孝敬父母是我的本分，我很快乐。”

　　我哥患病期间小女秋菊刚考入圣保罗大学药学系，家里每月只能给她100美圆，这与她的实际需要有较大差距，但念及父病，她瞒着父母，打工求学。在圣校上学的多是富豪子弟和官宦人家，一名中国穷学生放弃了所有的娱乐和假期，甚至牺牲休息和睡眠，还要克服语言障碍与巴西学生竞争，个中辛酸可想而知。但春华秋实，浸透泪水和辛劳的年月终于过去了。

　　秋菊以优异成绩结业并成为当地中巴文化技术交流的杰出译才。每有外事活动人们都会看到这位大受欢迎的‘中国天使’。在家长参加的毕业典礼上，教授握着她的手：“秋菊小姐，祝贺你，从此不必再流泪了，我请你做我的硕士研究生，每月给8个最低工资（约560美圆。在该教授实验室打工时，每月仅一个最低工资。）。”父母才知道女儿原来是靠四年艰苦的半工半读生涯完成了学业。秋菊为照顾父病放弃深造机会，应聘于砍皮纳斯一家药厂工作。今年受经济危机影响，药厂大量裁员，并指明她所在的化验室有一名额，因照顾父病她已请假多次，时值家父病危住院，她左右为难，最后与丈夫商量，在工作和父亲之间，她择了后者。“我豁出去了！”从医院返厂，她坦然，平静的等待厄运。真是上苍有眼，她安然无恙，而一位谁也没想到同事却下岗了。

　　三女的挚爱数十年如活水温泉源源流出沐浴病父的事迹，已在当地传为美谈。邻里，亲友有口皆碑。

　　不知道我哥在世的日子还有多久，他今年已75岁，高于中国70巴西68的均寿。虽然死亡的阴影多次笼罩着他，疾病的折磨令他无法过常人生活，但他无俱死亡。虽有病痛，但他每天都沐浴在真爱的喜乐中。

　　为什么三女对久病的父亲有如此持久真挚的厚爱？她们全都是虔诚爱主的基督徒。基督乃永恒的爱。我哥一生无显赫的荣耀，犹如拿撒勒的伯大尼，他只是一名爱主谦卑，安小伏低，于人无愧，于己无悔的凡夫，他们全家却蒙主特别钟爱。基督对他的大爱正是通过众亲友和众儿女聚焦并持久地折射在他身上。故岁月流失，众儿女对父亲的爱却无丝毫流失。

　　访巴三个月转眼即逝。当我登上即将起飞的日航波音747客机，遥望窗外，似隐约看见春兰全家仍在里贝郎普雷特向我不断招手。不一回，机身腾空而起，刹那间已在白云之上。

　　在飞机的隆隆声中，仿佛听到高空远处传来歌曲在我心灵中回荡：------基督是爱的源头活水，是爱的生命之母，只有爱的生命，才会活出爱的生活------。至此，三个月来不时松动的泪阀全然打开。愿这来自天庭的圣乐催变泪珠化为丰收甘霖的雨种献给多年来关爱我哥及其全家的海内外众弟兄姊妹。

本文投自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