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新石 2005.08.07

「昨天爸爸打我，流了很多的血，我头很痛，就睡着了，睡觉的时候，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还有很多人在讲话，不知道在忙什么，爸爸、妈妈好像在哭，一直摇我，叫我醒过来，可是我真的头好晕、好痛，就一直睡到现在。」

「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很奇怪，怎么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到处都是光，很漂亮、很舒服，可是我想回家，想去上学，和小朋友一起玩，怎么办？」

「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回家！」志文哭得很大声。这次不是假哭，因为眼泪都流下来了。

结果有一个小朋友跑过来，他好像是志文「以前的好朋友」，他安慰志文说：

「不要怕！这里很好！有很多天使会保护我们！还好很多好玩的玩具，上帝很好，常常都会抱抱我们、亲亲我们，跟爸爸妈妈一样，还会给我们很多好东西吃，在这里比在家里好，真的！我不骗你！」

「可是我还是想回家！爸爸虽然喝了酒打我，但是我知道他是因为没有工作，心情不好，而且我又不乖，惹爸爸生气，他才会打我，平常的时候，他对我也是很好，常常会带我去麦当劳、肯德基。」

「哎呀！惨了！我昨天的作业忘记写了，我不要再惹爸爸生气了，所以我要赶快写好，这样爸爸才会带我去麦当劳吃炸鸡、薯条，我们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吃麦当劳了！」

「志文！」志文「以前的好朋友」叫他的名字

「我们回不去了！」他讲话的时候，好像在哭，因为他用他的白袖子在擦眼泪。

「九二一大地震的时候，爸爸有来救我，可是屋顶都掉下来压在我身上，爸爸一直哭、一直哭，拼命地想把我拉出来，还是没有办法，结果房子倒了，爸爸也被压下去了，我一直祷告上帝：「不要让我爸爸死掉！不要让我爸爸死掉！」感谢上帝，爸爸没有死掉，我也到了这里。」

「那我爸爸打我，我流了很多的血，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医院吗？」志文转头看了一下，却没有看到医生叔叔和护士阿姨。

「志文！」志文「以前的好朋友」看着他，好像有重要的话要说。

「你爸爸他……….他打死了人，被警察关起来了！」志文「以前的好朋友」头低低的看地上。

「你乱说！我爸爸人很好！才不会打死人！」志文很生气，决定不要跟他「以前的好朋友」当好朋友了。

「志文！你爸爸把你打死了，你现在在的地方是……天堂。」志文「以前的好朋友」又哭了，这次眼泪掉下来了。

「开玩笑！我爸爸那么爱我，怎么会把我打死？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志文记得他以前的好朋友很喜欢开玩笑，可是他不喜欢别人乱说他爸爸。

「喂！以前的好朋友！如果你不告诉回家的路，我也不要跟你好了，我自己走回家！再见！」志文很凶地跟他「以前的好朋友」说再见。

志文很生气，就一直往前走，可是都看不到回家的路，到处都是好看的花、美丽的风景，还有穿着白衣服的人，衣服上还会发光。

走了很久很久，还是看不到回家的路，可是志文还是会一直走下去，直到他看到回家的路，他想念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他的妹妹、他的小狗来福，还有他的好朋友小噜噜，老师说：「有志者事竟成！」老师不会骗他的，志文相信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你是谁！怎么也在这里！」志文看到一个小女生，长得很可爱，看样子也在找回家的路。

「我叫邱明珠！我好像睡了很久！一醒来就这里了！我要回家！」邱明珠说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我叫林志文！我跟你一样也在找回家的路！可是我找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林志文望着邱明珠的身后，依然是一片发光的纯白，这里的确很漂亮，可是林志文还是想回家。

「我好想我爸爸！虽然他那天喝醉酒打我！可是我还是很爱他！一点也不怪他！他最近没有工作，心情不太好！不然他都会买好漂亮的芭比娃娃给我！」邱明珠想到爸爸，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你爸爸和我爸爸很像！我爸爸也是喝酒心情不好才会打我，最近他又失业，看他这样我心里很难过！」林志文想到因为自己调皮，常常让爸爸生气，对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希望他们大人不要喝酒！不然我爸爸真的很好！我最喜欢他带我去拍漂亮的大头贴了！可是我现在找不到爸爸！我好想他哦！」邱明珠的神情有些悲伤。

「没关系！我们俩个一起找回家的路！虽然我已经找了很久很久，但是我相信一定会找到的！」林志文的脸上显现着某种超龄的决心。

「谢谢你！林志文！我知道爸爸也在找我！我们一起努力加油吧！」邱明珠的脸上终于绽放了笑容。

「那你妈妈呢？她都不担心！」林志文一脸好奇。

「我妈妈和爸爸的感情不好！已经离婚了！他现在跟一个我不认识的叔叔住！」邱明珠讲到这边，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他们大人真奇怪！每次都乱离婚！害我们小孩不晓得是要跟爸爸住？还是跟妈妈住？这次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叫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再结婚一次！我知道爸爸喝酒、心情不好，如果妈妈劝他，他就会比较好！」林志文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志文！我们走吧！这里是那里啊！我都不知道！」邱明珠看了看周遭，一脸茫然。

「听我的好朋友讲！这边叫天堂！上帝很好！他叫我去找他！可是我想回家！就走到这里来了！」林志文看着闪着白光的房子，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了！我要赶快回家！天好像快暗了！如果再暗下去我会怕！太晚回去的话！万一爸爸又喝醉酒的话！我会被打！」邱明珠脸上突然闪过某种惊惧。

「好啦！我们走吧！」林志文带着邱明珠走向一条极其光明的大路，可是他们俩的心却是一片茫然。

「小弟弟！小妹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邱明珠在路边的游乐场上看到一群可爱的小朋友正在溜滑梯，玩得好高兴。

「有大哥哥咧！」有一个小男生，穿着发光漂亮的白色衣服，看起来好像一个小天使。

「你叫什么名字？」林志文觉得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咧！这边有一个白胡子老公公在照顾我们，所以我们每天都过得很快乐！」那个小男生脸上有着天真的笑容。

「那你爸爸和妈妈呢？」邱明珠稍微蹲低了一些，看着这个小自己两三岁的可爱小弟弟。

「我不知道咧！我好像一出生就到这里！所以我没有爸爸！妈妈！一定要有爸爸妈妈吗？」小男生偏着头、眯着眼，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会有人没有爸爸妈妈？」林志文抓着头，一脸纳闷。

「志文！你怎么跑到这里？」林志文以前的好朋友走了过来。

「我上次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我要回家！」林志文记得好朋友乱开玩笑，脸上还在气呼呼的。

「好吧！那你就继续找吧！」好朋友一脸没好气。

「对了！这里的小孩子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邱明珠看着林志文以前的好朋友。

「我叫李俊凯！你可以叫我俊凯！这边的小孩子都是被爸爸妈妈丢掉的！我上次听说好像有些女生喜欢乱生小孩子，然后把小孩子丢掉，好像丢垃圾一样！上帝说这个是「谋杀」，好像要处罚！那--那些被丢掉的小孩子，上帝就把他们都收留在这个地方！还专程盖了游乐场给他们玩！他们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被爸爸妈妈丢掉！」李俊凯将食指放在嘴巴上，怕讲得太大声，被这些小孩子听到。

「为什么有些大人那么残忍？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要把他丢掉！」林志文的脸上现出了迷惘。

「好像是政府规定生小孩不喜欢可以丢掉！有些医生叔叔为了赚钱就帮忙拿掉！所以有些女生就开始随便乱生！这是我上次开隔壁的大叔说的！」李俊凯讲得不太确定的样子。

「我以后长大一定不要乱生小孩子！他们这么可爱！却没有爸爸妈妈爱他们！真的好可怜哦！」邱明珠讲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姐姐！你为什么在哭！手帕给你！」一个脸圆嘟嘟的小女孩，拿出他小口袋中的红色手巾在邱明珠的面前。

「谢谢你！小妹妹！你好懂事哦！」邱明珠摸摸小妹妹的头，心里觉得很温暖。

「你们是不是和上次那两个大哥哥、大姐姐一样！要找回家的路！」小女孩口齿清晰，很讨人喜欢。

「你怎么知道？」林志文和邱明珠觉得很奇怪。

「上次那两个大哥哥和大姐姐告诉我的！」小女孩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接着说：

「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们一件事！我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如果你们有碰到他们，请你们告诉他们！我好爱他们！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请他们有空的话要来看看我！」小女孩仰着头，一脸很期待。

「那你爸爸妈妈是谁？住在那里？叫什么名字？」林志文看着小女孩说。

「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小女孩突然哭出来。

「小妹妹不要哭！我帮你去找！不要哭！不要哭！」邱明珠轻搂了小女孩。

「一定要帮我找哦！」小女孩破涕为笑，一下子雨过天晴。

「好啦！我们要走了！」林志文催促着邱明珠。

「我跟你们一起走好啦！省得你们迷路！」李俊凯走在林志文的后面。

「只要你不要乱说我爸爸！我们还是好朋友！」林志文朝着李俊凯点了点头。

「好啦！不过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要怪我哦！」李俊凯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和悲哀。

「没问题！」邱明珠和林志文同时回答，然后相视一笑。

「那我们走吧！」李俊凯走在前面，背影显得意兴阑珊，好像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千百回了。

「小弟弟！小妹妹！再见啦！」邱明珠和林志文和那群小孩子挥手再见。

「大哥哥！大姐姐！再见啦！记得要帮我找爸爸妈妈！」那个小女孩说得最大声。

就这样林志文、邱明珠和李俊凯三个小朋友的背影愈走愈远，路也好像愈走愈长，像是无限延伸下去一般，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条无止尽的回家之路，能否有走到的一天，他们还是会继续地走下去，在天堂中继续游荡下去，直到他们回到自己的家，直到他们终于忘记了那样的乡愁，那种回不了家的深深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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