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怡 2022.07.17
《押沙龙的宴席》(Banquet of Absalom),尼可罗・德・西蒙(Niccolò De Simone),1650年。(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圣经中有许多充满戏剧性的场景和人物,既有众所熟知的摩西出埃及、过红海的宏大场面,也有约翰晚年在拔摩海岛领受超然的天启,更有许多小人物在其中串场,令人嗟叹、扼腕。
我最关切的莫过于大卫王朝,这乃是神亲自拣选并应许将来那位后裔从他而出的君王。他并未在王位上千秋万载,也未一统江湖,反倒在整个圣约历史中留下了许多罪与罚的不良纪录,耐人寻味。今晨读到他家中的宫斗,从心底泛起一片哀伤。原来大卫家的衰败不是起于所罗门晚年的昏昧与纵情,而是始于大卫的姑息。
暗嫩和她玛,同父异母的兄妹。一个纨絝王子,恃宠而骄,觊觎的就非要据为己有。一个玲珑公主,未曾婚配。暗嫩爱她玛,因爱成病,辗转反侧。旁有小人进言,劝他图谋不轨,乘机强占。暗嫩就依计而行,玷污了她玛。暗嫩行了此事后,却如同得到了玩具就转眼丢弃的孩子,心里恨她玛的心竟比先前爱她的心更胜。他不仅不愿娶她为妻,更将她赶出门外。她玛凄凄惨惨地留宿在胞兄押沙龙的家中,才稍得安慰。
押沙龙因见父王大卫知晓此事却未惩治暗嫩,气愤难平。他寻机要为自家妹子报此大仇,终于寻得机会将暗嫩杀于众人眼前,却也知此行难再回到宫中,只好自我放逐。
大卫一面为亡儿哀恸,一面为押沙龙的逃离忧心忡忡。三年过去,大卫既没有通缉杀人的押沙龙,也没有勇气招他回到面前,直到身旁的元帅约押指使一妇人献计,才终于使押沙龙毫发无损地回到宫中。押沙龙回宫后,苦等两年未见父面,不得已出毒计烧人田野,逼得约押奏告大卫,这父子俩才在相见时彼此饶恕。但此事刚了不久,押沙龙就生出谋逆之心。
押沙龙的悲剧人生似乎全因他人而起,最后又作茧自缚而死,但是在这出宫斗剧中,大卫的姑息却显出押沙龙的义来。大卫身为一国之君、神律法的代言人,却无法在儿子行恶这事上秉行公义,坐视自己的女儿受凌辱。虽然圣经说大卫因此大大发怒,我却找不到一丁点关于惩戒的记载。
大卫的姑息看似隐忍和宽容,其实是祭司以利的翻版。他们都敬虔爱主,且对自己的罪毫不犹疑地剖析到底,但对于儿女的败坏,他们却心生胆怯。或许大卫确信神已经应许要建立他的家室,使他的王位上不缺人来坐,因此不愿杀了任何一个儿子;或许犯过奸淫的大卫心里觉得,自己比败坏的儿子好不了多少,养不教,父之过;也或许他在这事上真不知如何行。但无论如何,当大卫不与押沙龙说好说歹,只盼着时间能治愈一切,罪就在这个家族中发酵。
谋杀、逃亡、隔绝、背叛,各种人物的人格缺陷全暴露出来。意图操控一切、也曾在谋杀中被姑息的约押,苦苦等候饶恕以致心生叛意的押沙龙,优柔寡断、父亲形象缺损的大卫,每一个都在罪与罚的诅咒之下失去了本有的祝福。我相信这些在罪中姑息耽延的时刻,都成了他们一生拔不掉的心头刺。大卫在晚年时将处置约押的口谕交给了所罗门,这时的他已失丧了他的爱子押沙龙。
讽刺的是,大卫的家事,何尝不是映照一国一家的景象。我自己也常常在面对罪时,轻易地选择逃避和漠视。我姑息懒惰的罪在我身上一日日耽延,我容让自己在暂时的享乐里止步不前,我也在体制的规则面前,以恩典为藉口,疏于管教儿女。姑息常常成了恩典的替代品,成了饶恕的代名词。但不在知罪、悟罪和痛悔中回转的心灵,就必往幽暗邪恶之地而去。恩典是在悔改中品尝的果子,却不是姑息的藉口。
我要感谢神没有姑息我身上一切的罪,在他全然的公义之中,我的道路就是押沙龙的道路,我的结局就是暗嫩的结局。但当我仰望他的时候,他却以十字架的审判成就这场定罪的出路――我的罪全由神的儿子担当,他替代了纵容罪恶的大卫,也替代了我这个全然败坏的罪人。这个世界真正不欢迎的不是这些陷在罪中的人,而是那位道成肉身的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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