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佑生 2022.02.06
插圖/劉聖秋
一個平凡不過的下午,一個稱之為洗拉的小鎮,一個小男孩邊踩著自己的影子、邊踢著石子,他的目標是鎮上大夥兒喚作「石屋」的地方。
這個名兒與其說是描述房子的材料,其實是在暗示房子的主人個性──在大家眼中,如果要列一個「食古不化」的排行,那麼石屋的主人鐵定榜上有名。而在小男孩的心中,總是堅持著古老價值的老人,更是這個貶抑詞的不二人選。
千金難買早知道,如果可以選擇,小男孩納瑟寧可被父親痛打一頓!男人的重手雖然會讓他好幾天難以活蹦亂跳,但是好歹只是痛一陣子,也就算了,長痛不如短痛嘛!結果這次父母不知道是聽了誰的建議,硬是要納瑟去石屋「幫忙」一個月,作為這次跟鄰居撒羅亞打架的懲戒。納瑟打從心裡痛恨這個提議,要求「頑童」與「頑石」相處,還有比這更悲壯的組合嗎?
想到這裡,納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呻吟起來,這真的是失算了,當初以為去石屋只是幹點活、出點苦力而已,萬沒想到所謂的「幹活」,竟是要讀羊皮卷給老人聽。老人以眼睛不好為理由,要納瑟讀讀他收藏的羊皮卷「就好」。這可真的是糟糕透頂了!平常不好學、只喜歡在鎮上打鬧爭奪孩子王寶座的納瑟,大字根本識不得幾個,更別提安安分分地坐在行將就木的老人面前誦讀。
納瑟本來想打馬虎眼,含糊念過交差了事,或是偷偷加上自己杜撰的小故事作弄老人,可是老人就像把羊皮卷背得滾瓜爛熟似的,總是有辦法戳破納瑟的小心機。以要求嚴謹而言,納瑟覺得鎮上教書識字、素以古板拘謹聞名的泰先生都比老人可愛多了。也因此這個月的每一天都像是度日如年,納瑟只好安慰自己,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 * *
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樣,老人不同之前待在石屋中,而是坐在門口樹蔭下等待著納瑟,似是看出納瑟的疑惑,老人微笑著說:「這段時間苦了你啦。」
你也知道?當然納瑟這句話只敢在心中嘀咕不敢說出口,就最後一天了,莫添亂。若說小男孩這個月有什麼明顯的長進,那大概是變得比較能忍耐了,就怕一個不小心延長了「刑期」,那可真是讓他光想到就感到毛骨悚然的事。「忍一時海闊天空」,納瑟現學現賣,拿這段時間學到的格言提醒、約束自己。
「作為回報,今天換我講給你聽。」
作為回報,今天我打定主意左耳進、右耳出。納瑟悄悄地在心中下定決心。
老人當然不知道小男孩心裡的算盤,自顧自地講起來了,這或許是老人可愛與討厭的地方,總是堅持自己那一套想法、價值,不顧旁邊的人喜歡、接受與否。「在很久以前,我有個叫做阿萊的祖先。」
老人的老祖宗?這個故事光聽起頭就不妙,納瑟開始擔心自己會因為神遊而打瞌睡了,如果被發現心不在焉,那可真是危險的事。對小男孩來說,眼下最重要就是杜絕任何出差錯的可能,他這個月的遭遇已經成了鎮上小孩的笑柄,以後要怎麼做人吶?絕對不能功虧一簣!他猛地睜大眼。
「阿萊啊,跟你父親一樣,都是做小買賣的,據說就在鎮上那個廣場擺攤呢......」
插圖/劉聖秋
那個廣場是洗拉鎮上的活動中心,尤其是偏北側有塊三尺高、四尺見方、有如小平台的石頭,向來是讓人公開發言的講台。這是洗拉不成文的風俗,任何人無論貧窮或富有、是聰明還是蠢笨,甚至不分男女,只要是成年人,都有權利在講台上發言,鎮上的人管它叫做「揚聲角」。除此之外,廣場也是前往大城的必經之路,因此聚集了不少人潮。阿萊就是看準了這點,才到那裡去賣點果腹的乾糧,人多嘛,做生意的都是這樣,也是在那裡,他遇到了「辯論者」。
沒有人知道「辯論者」是打哪來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辯論者」如果不開口,是很內向害羞、毫不起眼的人。他也沒什麼一技之長,平常總是以打零工餬口,一些工頭看他做事認真,倒也樂意找他處理些雜務。
「辯論者」一身衣服雖然算乾淨,但看得出來不是什麼好質料,過時的款式也直接告訴人們它的陳舊,瘦小的身材弱不禁風,種種形容實在是乏善可陳。「辯論者」居無定所,如果天氣好,他就窩在廣場邊的大樹下過夜,如果颳風下雨,他只好偷偷躲在別人家的屋簷下遮風避雨,這點倒是常引起屋主的不快。
阿萊會注意到「辯論者」,源自於他的一個興趣,閒暇之餘他總會往揚聲角望去,看看今兒個又是誰要站上去說話,幾年下來倒也有些心得,十有八九是生意被人家誆了、或是前晚酒醉跟人起了衝突要找人排解之類的人,登台說一些烏煙瘴氣的事。
可是「辯論者」不一樣,他在揚聲角上所說的話,通常是帶有宗教色彩的,但說這種話的通常是教授宗教儀典的議士先生或是祭司,從這個看起來粗鄙不堪的鄉下人口中說出,讓人感到有些不倫不類。
更讓人為之氣結的是,與他憨直的形象相反,當他一開口,總是讓人感到非常不自在,語氣雖然不激烈,但是話的內容可是刺耳尖銳得讓人難以消受,因此得到了「辯論者」的渾號,甚至到今天人們只記得他叫「辯論者」了。
而阿萊第一次對他有深刻印象,是因為「辯論者」所說的一句話:「鄉親啊,你們當聽,主有話對你們說:『我曾愛你們』。」
所有人都記得這句話讓平常注重和氣生財的阿萊氣炸了,阿萊的怒氣是有理由的,正如他隨之而來連珠炮質問「辯論者」:「在何事上愛我們啊?你也看看今天是什麼情形,我們在本來屬於自己的土地上,可是我們換了多少主人?亞述、巴比倫、波斯,一個都比一個強過我們、欺凌我們,久遠一點以前,就算有國家,也沒有多少太平的日子,你說這位主愛我們?祂還讓我們的祖宗在曠野流蕩四十年呢!上帝如果愛我們,怎麼會讓我們遭遇這些狗屁倒灶的事?」
雖然阿萊事後為自己的衝動頗為後悔,這樣生意還要不要做啊?只是看多了讓人不平的事,實在讓他難以接受「辯論者」的說法。所幸至少當下他的質疑確實切中許多人心底的話而獲得滿堂彩,著實讓阿萊舒了口氣。
「辯論者」有些緊張地回應:「可是,主說,祂的愛是在更早之前,遠在我們的祖先雅各還沒出生之前,祂就揀選了我們的祖先。而且,主要我說,因為祂是不改變的,所以你們雅各之子沒有滅亡。」
這句話讓眾人為之一怔,沉默後更是群情激憤,這是什麼話?這數百年受的苦難還不算,還一副悲憫的口吻說:「沒有滅亡?」
眾人的喧囂讓「辯論者」提高音量:「我們都熟悉歷史,應該想想,在曠野我們的祖先是怎麼忤逆領他們出埃及的主?在士師秉政時如何任意而行?多少國王樹立金牛犢、邱壇、拜偶像?就是現在被擄回應許的土地,還是只顧自己的房屋,不是嗎?可是屢屢被得罪的上帝,沒有放棄、滅絕我們,還不斷差遣祂的僕人來招呼我們、挽回我們,甚至拯救我們,使我們存留,這不是愛的表現嗎?」
「辯論者」微顫的語氣讓人注意到他少見的慷慨激昂,他的回應令阿萊為之語塞。
是啊,就連剛滿七歲的兒子屢勸不聽都會讓他火冒三丈,何況以色列人確實如「辯論者」所言,是如此不堪一提!(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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