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柯志明 2019.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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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五歲的哥哥在與三歲的弟弟爭鬧時，刻意推倒站在椅子上的弟弟，結果弟弟從椅子上跌落，一生癱瘓。這位哥哥應不應為這不幸的惡事負責？五歲的他是一個成熟的道德主體（moral subject）嗎？他有決定做或不做這事的清醒自由嗎？

我相信，若這位哥哥長大成人後是一個有美德的人，他一定會懊悔自己在五歲時害了弟弟一輩子癱瘓，且為此愧疚一生。我也相信，他會盡力彌補這個五歲時所犯的過錯，因為他認為他應該為造成弟弟一生癱瘓負責，雖然那時他只是一個懵懂無知的五歲小孩，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造成什麼後果。

五歲的孩子並沒有健全的心智，更還沒有自主的實踐理性（practical reason）。但事情是他做出來的，客觀的傷害是他造成的，因此，作為一個人，他應當為自己的過錯負責。

但我認為這位哥哥根本負不了這個過錯的責任，即便他一輩子盡力彌補。一個人要怎麼為他造成另一個人一生癱瘓負責？不可能，因為他完全沒有能力還給弟弟一個健康的身體，以及因健康身體所帶來的正常生活甚至成就與幸福。

其實，我認為，人根本沒有能力為自己所造成的惡負責；大惡如此，小惡亦然。輕視人、嘲笑人、羞辱人、毀謗人、欺騙人、霸凌人、損害人、陷害人、殺死人、破壞自然環境與瀆神等等，人都無法為這些惡負責，即便被害者不知道、不記得、不要求、不在乎、不計較。

但人不應為所行的惡負責嗎？應該。不幸的是，應該負責，但負不了責；更為不幸的是，我們竟不知道或不承認我們有什麼惡行，也不知道或不承認我們當為自己的惡行負責。這就是人的真實道德境況：可惡但又無知、無能、可悲。

為此，我相信，人應尋求最高而徹底的饒恕，且彼此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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