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作家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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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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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頁失去的記憶,一份再也找不回的過去。

三個月前,我剛從台灣邊陲外的邊陲,蘭嶼,回來。那是個屬於星星與潮浪的國度,日夜頌詠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歌曲。因著對那裡景色與環境的感動,我提筆為文,希望將這份難得的經驗化作文字,凝結於時空之中,成為將來可以回憶的一段心情紀錄。

還記得我是在台東機場完成那篇文章的,因為知道離開機場後,這段回憶必然會被後來的忙碌生活所淹沒。事實上,第二天一早我就要從台東趕回台北看顧那正準備要開刀的父親。為此,我將那篇短短的小品文提名為「遺忘之島」,勉強地紀念著那個在「被這世界所遺忘的小島」裡所曾經遺忘的自己。

在以前,每次寫出點東西的時候,文章都是直接放上部落格分享給朋友們瀏覽,一切也都在噓寒問暖的留言間隨意地過去。但是這次,我想作個不一樣的選擇,就是投稿到某個的文學獎中參與評審。倒不是覺得自己有得獎的機會,而是想要為這份感動賦予一個特殊的待遇:一個可以讓我更深入探究自己的內心、可以更放肆想像的空間、與更細心琢磨文字的理由。也許只有透過這樣的過程,我才能學會如何更珍惜自己的感受與反省這一段經歷。

不過,話雖這麼說,但是這卻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寫文學類的文章投稿。除了細節上的生疏與緊張外,心情仍不時有莫名的起伏:好像投稿是個神聖而不可褻玩的「祭祀」,要將自己心中最真實與感動的情愫,用那尚嫌稚嫩粗糙的文筆承載,然後小心翼翼地獻給一群不認識的評審們,請他們來看穿我的內心情感的價值,評斷筆下血汗的好壞。喔,那真是一次不容易的掙扎,更有另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原來,那表面上自知不配的自我,卻依然隱藏著某種死硬的驕傲在蠢蠢欲動,不希望被時間或人群所遺忘。

把投稿注意事項從頭到尾仔細看了幾遍,我才確認原來要印出個六、七份影本直接寄到負責單位,而不是用電子檔投稿。由於父親在術後需要有更多天的休養,住在醫院的我顯然是不能在截止日前回家處理了。這讓我一度覺得失措,深怕這樣的機會就眼睜睜地在我眼前流走。正當我在為如何投稿一事所苦惱時,突然想到可以利用便利商店印出檔案並寄出!為此我還特別為台灣神通廣大的超商系統感到溫暖與驕傲。就這樣,生平的第一份文學類投稿作品就趕在截止日當天下午在超商的印表機中出現,當場裝袋寄出。一時間覺得如釋重負,順手就將僅有的一份多餘的影本丟掉,暫時不想再看到了。沒想到這一個簡單的動作換來的並非是更輕盈的步伐,而是這三個月來常在心頭盤繞的遺憾。

原來,就在投稿後不久,我筆電的硬碟竟然損毀,不堪使用。跑去找原廠的維修人員,所得到的答案卻是不可能再修復。特別是近日所寫,儲存在桌面上的檔案必定是與作業系統共存亡。當時我唯一在乎的卻正是這篇文章,裡面有我曾經用心認真寫出來的一字一句。後來想到打電話到文學獎的主辦單位,希望能要回影本,哪怕是一張傳真也可以,但承辦的小姐表示文件已送審而愛莫能助。由於知道是我個人的疏失,而自己的作品也並非甚麼了不起的「大作」,過多的要求也實在說不過去。連最後一線希望,那曾經儲存過的隨身碟,也找不到這篇文章。這是最令我百思不解的結果,彷彿是上帝對我開的一個玩笑。

比起在蘭嶼時滿懷情感的書寫,與準備投稿時的戰戰兢兢,這篇心血文章的突然消失,卻是那麼倉促無情又格外地諷刺。在一連串的努力都告失敗後,我還是久久難以想像這一切如何會發生,常常沒幾天就把那壞掉的硬碟再拿出來試試,看看可不可能會有奇蹟出現。也有幾次曾想憑著些許記憶重新寫過一篇,但是卻怎麼樣也無法喚回當時的感情。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辦法再回憶起那坐在蘭嶼礁岩上,無憂無慮地望著太平洋、吹著海風、靜聽潮歌的日子。我所遺失的,不是那幾百個字,而是當初孵育出它們的情愫與生命。雖然當時的照片還在,卻已不忍再看,似乎有種錯待了蘭嶼,更背叛了自己的感覺。因為一切都已經改變了,不但回不去,連回想都覺得無能與苦澀。

不是有人說過,創作就像生孩子一般?雖以一時的歡愉開始,卻因生產的痛苦而深化,才能將這份愛烙印在母親的心頭。如今,我卻彷彿遺失了我的孩子──不但是那文章裡的一字一句,就連當時所付出的心血情感,都不能再找回來了。呵呵,孩子,你真的名符其實的「遺忘之島」啊,連生你的母親都記不得你的面容,那我又該往何處去尋找你呢?


圖片提供/123R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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