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onica Augustine Chen 2022.04.03

The Wrath of Elihu （1805） by William Blake。（圖片來源／英文維基百科）。


《約伯記》有一句廣為人知的名句「神使人夜間歌唱」（伯三五10）。為什麼要在夜間歌唱？《約伯記》為何把神形容為「使人在黑夜歌唱」的那一位？在黑夜裡又是否真的能歌唱呢？

首先，這句話是出自一直旁觀約伯與三個朋友對話最後才登場的年輕人以利戶。有人覺得以利戶的發言對約伯似乎少了同情，因此並未給予太高的評價。

但學者注意到《約伯記》「給予以利戶的介紹，比約伯其他友人更多」，以利戶的話也不只是單純「重覆三個友人的話」，而是「有他的另一種看法」，要「讓約伯能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約伯沒有正面反駁他，耶和華也沒有正面指責他」，學者因此認為「他的論點有可取之處」，以利戶是「為神在旋風中的話語鋪路」[1]。

這句「祂（神）使人夜間歌唱」（伯三五10）出現在以利戶第三次的發言，以利戶先後回應約伯對神的兩個控訴。針對「我不犯罪比犯罪有甚麼好處呢？」（伯三十五3）這疑問，以利戶指出「神之於我們是高高在上的，我們沒有一個人可以影響祂，使祂得益或受損」。

吳獻章博士也指出，以利戶這回應是甩開約伯「以自我為中心來談公義」的想法，幫助約伯「將視野拉高」，從「自我中心」提升到「以神為中心」[2]。

面對「為什麼神不回應禱告？」這第二個問題，以利戶則提醒禱告不蒙應允的三個可能的原因：驕傲（伯三五12）、動機錯誤（伯三五13）或缺乏信心（耐心）（伯三五14）[3]。

我們知道約伯是義人，他也是以「清潔的良心」來尋求神，因此約伯「得不到回應」並不是因為驕傲或妄求（伯三五12-13）。

不過以利戶還是給了因「不能看見神」而「極度痛苦」的約伯或我們很好的建議：「他的案件在神面前，神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因此，「最合宜的態度應該是等候神」（伯三五14）[4]。

謝挺博士也強調：「等候是每個基督徒都需要學習的功課，等候需要耐性、需要盼望，也需要信心」，即使「當人想見神的面卻又看不到祂的時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但「神終會出現的」[5]。

除此之外，以利戶並不認為「神沒有回應」是「不在意」受苦者的哀求。所以在回答「神為何不回應禱告」這問題時，他一開始就強調這位神是「使人夜間歌唱」的那一位（伯三五10）。「在彷彿漆黑一片的受苦過程中，神不斷賜人以舒緩痛苦的安慰，並暗許以黎明的來臨」[6]。

不同於周杰倫與溫嵐對唱的知名情歌《屋頂》所描寫的「在屋頂唱著你的歌，讓星星點綴成最浪漫的夜晚」[7]，「神使人夜間歌唱」的「夜間」並不是指「晚上」，而是「象徵苦難與艱困」[8]。

問題來了，在受苦的暗夜真的能夠歌唱嗎？被學生暱稱為河馬教授的台大退休教授張文亮42歲那年因妻子流產痛失雙胞胎兒子，陷入極大的憂鬱。當太太邀他參加音契合唱團音樂會時，他以自己唱不出「哈利路亞」為由婉拒[9]；後來雖勉強出席，坐在位子上的他依然「表情木訥、眼神空洞」[10]。

從張教授這例子我們就知道，如果靠人自己是很難在痛苦的黑夜唱出歌來的，因為壓得我們快喘不過氣來的愁苦往往遠遠超過我們自己的力量。

值得注意的是「歌唱」在閃族語言的同源字中有「力量或保護」的意思[11]。因此學者指出：神使人夜間歌唱就是「神使人在苦難的黑夜中得到力量 」。

一如詩人所說的：「耶和華是我的力量，是我的詩歌」（詩一一八14），「在苦難中歌唱，是神所賜予的恩典」；「人雖無法勝過苦難，卻可以從恩典的觀點來看身上的刺」，從而「不受苦難的毒害」[12]。

亞金森（David Atkinson）博士就認為以利戶形容神是「使人在黑暗中歌唱」的那一位，是「我們不容錯過、一段安慰人的美麗詞句」，給「在黑暗中尋找幫助的人」帶來安慰[13]。

黃登煌博士同樣認為「神使人夜間歌唱」，是神使艱困中的人「在苦難的黑夜中重新得力」，「在黑夜裡有亮光，看見希望」[14]。

因此，以利戶這句話其實是在聖靈感動下給了受苦的基督徒美好的應許，好叫我們能在忍耐中仍持守盼望。《現代中文修訂本》也把這句「祂（神）使人夜間歌唱」翻譯為「那在黑暗中賜給他們希望的神」。

一個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例子就是《我靈魂永安樂》（It Is Well with My Soul）[15]這首詩歌的作者施彼福（Horatio Gates Spafford，1828-1888）。出生紐約、住在芝加哥的他是個律師，在密西根湖畔投資大量房地產。一如約伯的遭遇，災難總是接踵而至，先是他的獨子猝死，接著一場大火使他的投資損失殆盡。

原本打算帶著妻子和四個女兒赴英國渡假的他因臨時有事讓家人先出發，結果家人所乘的船被另一艘船給撞沉，收到妻子「僅我生還」的電報，他在震驚之餘只對摯友說：「願神旨意成全」。

但在渡海與妻子會合，靠近四個女兒罹難的海峽時，「椎心的哀痛如滾滾波濤洶湧而來，心中哀痛久久不能平復，無法入睡」。奇妙的是「主耶穌臨近了他、安慰他，使他的心靈得安寧」，最後施彼福就在大西洋的海上寫下這首詩[16]，也感動激勵了無數基督徒。

講道王子司布真（C.H.Spurgeon，1834-1892）曾講過一篇《祂使人夜間歌唱》，司布真告訴台下的聽眾，「我們的生命有黑夜，使我們的心沮喪、靈下沉」，但「祂使我們夜間歌唱」。

司布真承認：「按著本性，我們無法在夜間歌唱，無法在難過時讚美」，「我疲乏、痛苦、滿了眼淚。即使勉強也擠不出聲音，就是想討好主也欲振乏力」。

但「祂使我們歌唱，不憑眼見」。當「我已經沒有力量，是神給我力量。我已經沒有歌詞，是神給我歌詞。我不想要歌唱，是神感動我歌唱。我沒有聽眾，神是我惟一的聽眾」。

原因就是「神就近我們，在我心深處輕喚，在倒下之處輕扶，在黑暗中給予亮光」，「我的神使我在苦難裡歌唱。那是神給的音符，給的詞句，給的感動」，提醒我：「白日眷顧我的神，夜間依然看顧我。無論白天或黑夜，祂的愛不改變」，「原來，有祢在，地獄可以成樂園」[17]。

吳獻章老師說得很好：「擱淺者雖然不知道受苦之因，但仍可以相信滿心憐憫慈愛的神猶掌管一切」，「雖然苦難不一定找得到原因，卻可以找到神自己」[18]。

因此「神的靜默並不表示祂的拒絕、憤怒或對人漠不關心」，「就像約伯，神的靜默是一種動力，把我們更推向神，訓練我們的忍耐和盼望」[19]。

願您我更認識「神使人夜間歌唱」」這寶貴真理，即使身在苦難暗夜中仍不失去對神的信心，因為知道我們的主是「那在黑暗中賜給他們希望的神」（伯三五10，現代中文修訂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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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1] 陳廷忠博士，《傲骨：《約伯記》新釋》，明風出版，2012，頁132。

[2] 吳獻章博士，《擱淺的日子：約伯記註釋》，校園書房，2011，頁336、338。

[3] 亞金森（David Atkinson）博士，《聖經信息系列：約伯記》，校園書房，2010，頁188-189。

[4] 夏德黎（John E.Hartley）博士，《約伯記》，美國麥種傳道會，2016，頁735。

[5] 謝挺博士，《慧於神：箴言•約伯記•傳道書靈修日引》，天道書樓，2013，〈10月3日〉。

[6] 李春榮博士，《中文聖經註釋第十三卷：約伯記（下冊）》，基督教文藝出版社，2020，頁184。

[7]《屋頂》（溫嵐+周杰倫）：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G-TIlf-Yxo

[8] 唐佑之博士，《天道聖經註釋：約伯記（卷下）》，天道書樓，1995，頁192。

[9] 〈張文亮撰寫傳記 以文學歷史事奉主〉，國度復興報，2015-05-19。

[10] 〈張文亮喪子想輕生，妻回「寫完文章就同意」：結果我到現在還沒寫完！〉，基督教今日報，2022-02-16。

[11] 華爾頓（John H.Walton）博士等著，《舊約聖經背景註釋》，校園書房，2017，頁711。

[12] 唐佑之博士，《天道聖經註釋：約伯記（卷下）》，天道書樓，1995，頁193。

[13] 亞金森（David Atkinson）博士，《聖經信息系列：約伯記》，校園書房，2010，頁191。

[14] 黃登煌博士，《約伯記》，永望文化，2013，頁440。

[15] 《我靈魂永安樂》（箴言詩篇聖樂團與台北青年詩班演出）：https://www.youtube.com/watch?v=3Z2PcH8_fvU

[16] 讚美詩源考小組，《讚美詩源考1-235首》，腓利門書房，2014，頁312-313。

[17] 張文亮教授，《上帝恩典的留聲機：講道王子司布真》，校園書房，2019，頁233-234。

[18] 吳獻章博士，《擱淺的日子：約伯記註釋》，校園書房，2011，頁27。

[19] 羅慶才博士，《從風聞到眼見：約伯記反思》，浸信會出版社，2018，頁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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