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胡莘芝 2012.05.20

母親節，過節前 「母親節快樂！」的賀詞滿天飛舞，我也收到了許多網友寄來的祝福。我真的很盼望自己能做一個快樂的母親，不只是節日當天，更希望是身為母親的每一天都能快樂，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達成的任務，現實生活裡有太多太多事情的發生，會讓一個母親的快樂感受喪失殆盡，甚至充滿沮喪與挫折。

我的母親是一個很不快樂的母親，因為我的父親令她失望，所以她將所有的心思、理想放在我這唯一一個女兒的身上；雖然我還算努力，可是也無法事事盡如她意，所以我與她的關係是緊繃的，也讓我因無法使她快樂而造成長期的愧咎感，認識了上帝的信仰後才使我脫困而出。當然在自己的親子關係中，我不希望同樣的情況發生，但畢竟原生家庭的影響力太大，我還是重複了一樣的模式。

我和母親一樣重視孩子，甚至為了親自養育她們而辭掉了一份穩定且收入不錯的工作。我也和母親一樣對孩子事必躬親、呵護倍至，連她們的午餐，我都親自做好送到學校，不捨得她們帶便當或外送；晚上孩子做功課的時候，我會坐在旁邊看書或做些雜事，水果點心按時送上。每天為了她們忙進忙出、日子雖然充實，但不都是快樂的，因為要看她們聽不聽話和表現好不好才來決定我快樂或是不快樂。

當小女兒唸到國二時，有天她非常客氣但堅定的告訴我，她長大、可以獨立了，不需要我再為她處處設想，以後她的事情希望能自己處理，我只要照顧她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就夠了。當時我只有一個感覺：「孩子長大，不再需要我，我要進入空巢期了。」那晚我在床上坐了好幾小時，腦中一片空白，覺得自己的日子似乎也即將空白，抽離了孩子的部份，我的生活竟然是如此空洞。

接下來的日子我不知該如何打發時間，看到陽台上的盆景早已枯萎、雜草叢生，就開始慢慢一盆一盆整理，也買了些季節花來種，除了放在陽台上的，老公幫我在廊沿與牆壁上也釘上釘子掛花盆，連欄杆上也架了兩排，小小一個陽台居然可以種上三十多盆花，幾個星期過去，各樣的花都開了，不下十幾種顏色，加上來拜訪的小鳥蝴蝶，好不熱鬧！

老公每天下班一進門就去陽台看今天又多開了什麼花，女兒放學回來，則喜歡搬把凳子坐在陽台上讀書，晚餐桌上也常吃到我自己種的香草沙拉，他們會讚美我的園藝功夫，我家的氣氛變得比較輕鬆，大家也好像變得比較快樂了，這出人意料之外的發展，真是令我感到驚奇！

我找了段時間安靜下來，仔細思想這些轉變的來龍去脈。首先，當女兒要我別再介入她的課業、作息時，我沒有與她爭辯，只默默處理自己的情緒，以致於我們的母女關係仍然維持的很好。而選擇種花來排遣時間、調整心情更是智慧的決定，當我將注意力從女兒身上轉移到陽台上後，我與她兩個人都卸下了肩頭重擔、變得比較輕鬆；且在清新的空氣中揮汗如雨，讓我的身心得到極大的釋放，再看到整理的漂漂亮亮的小小花園更加使我有成就感、心裡好快樂，而快樂是有傳染性的，我的家中立刻就充滿了正向的能量。

整理陽台花園其實花不了多少時間，但是讓我領悟到一個真理，就是我不能將自己生命的意義都放在丈夫孩子身上，我要為自己的興趣、理想而活，這樣我的快樂才是別人奪不走的。所以我接受了老公孩子教我電腦的提議、且認真學習，不久，在電腦上我就發展出了另一個有趣的世界。一年後，碰巧參加了昔日軍校的同學會，同學教我做部落格，也跟著他們進入到聯網這可愛的大家庭，後來又陸續參加教會和協會的服務工作，時間越來越不夠用，我的生活也越過越精采，倏忽五年過去，一轉眼、小女兒都讀大二了，想想真應該感激她當年的「獨立宣言」，為我開啟了一扇自由之門。

在這些年中，我偶而還是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這時我就會去陽台種花，種花教會我的功課是我從書本上學不到的。當我為一株植物劬勞時，我的動機是很單純的，只希望她能活著、開出美麗的花，我不會期望她給我什麼回報，更不會帶她出去炫耀。那我為什麼要期望丈夫孩子給我回報，要他們成為我炫耀的理由呢？我學會對待任何人事物抱持「只問耕耘、不問收穫」的心態，只要他們因我的付出活得更美好、更快樂，我就心滿意足了。

種花教會我的第二個功課是「接納本相、不做比較」。每一種花都有她特殊的形態、香氣，不可能放在同一天平做比較，我只能學著去欣賞不一樣的美麗。那我怎麼可以將兩個女兒做比較，甚至拿她們與別家的孩子相比呢？我兩個女兒相差四歲，姊姊內斂含蓄、像朵谷中百合，妹妹活潑開朗、像田中的向日葵，也因為她們個性上的互補、配合得宜，才能相處融洽，我和老公也盡量不會去介入她們之間偶而的摩擦。

我學到的第三個功課是植株的「向陽性」，幾乎所有的植物都有朝向陽光伸展、開花的天性。孩子的心也是一樣，很容易受到父母正向溫暖的吸引，卻會抗拒負面冷漠的對待。曾聽人將孩子比喻做風箏，我不太同意，因為沒有哪個孩子會願意被父母綁一根線在身上、然後被捏在手心裡吧？我比較喜歡將他們比做小鳥，當翅膀長硬了、就飛出窩巢，他們若心繫父母，一定會自動飛回探視，無須勉強、也勉強不來。曾有朋友的孩子選填大學志願時，恨不得離家越遠越好，我兩個女兒卻要求只填台北的大學，因為她們希望離家近一點，方便常常回來，這就是「向陽性」。

第四個我學到的功課則是「了解、等待、檢討」。每一種花都有她各自不同的開花季節，一點不能急，先要充分了解花的需要，何時該播種、施肥？全日照還是半日照？水要多一點還是少一點？按部就班地照顧後，就安下心來等待，等待她開花的季節來到。如果植株有了問題、開始枯萎，也不可能去責罵她，只能自我檢討，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再想辦法救回她，這些原理跟養育一個孩子幾乎都是一致的，只要有耐心、肯學習，花一定會開，孩子也一定會帶得好的，只是得放輕鬆、急不得，不可「揠苗助長」，或手力過重、把植株捏死了。

在母親節前剛好發生「關雲娣事件」，其實這一類的慘劇在社會各角落屢見不鮮，究其原因，現代的父母都太緊張、太怕孩子「輸在起跑點」，不但父母自己承擔了過多的壓力，也讓孩子喘不過氣來。另一偏頗是只注重培養孩子的能力，而疏忽了品格；太重視 IQ、忽略了 EQ，造成下一代不是挫折忍受力極低的草莓族，就是個性衝動的火藥族，以致於像關雲娣如此優秀的一個女孩子，會在一個驟不及防的瞬間，帶給兩個家庭、甚至是整個社會難以彌補的傷痛。

在我初為人母的時候，曾經立志要做一個成功的母親，但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遭遇到越來越多挫折困難時，才明白自己是多麼地不自量力。現在我只想做一個快樂的母親，輕輕鬆鬆地陪伴在孩子身旁，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掌握的，我無法推動她們去做什麼，但是我相信快樂可以影響她們、鼓舞她們，由一顆快樂的心靈所產生的莫大能量，將可推動她們無懼無畏地奔向屬於她們自己的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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