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何英德 2012.04.01

比起那些朝夕相處、生死與共的同伴，他們無情的出賣、逃跑與否認，那些徹夜無盡、權利鬥爭的公會和官府，他們冷血的控訴、定罪與鞭打，又算得了什麼呢？

　雖然我手腳上的釘痕早已因身體的重量而撕裂，身體上的鞭傷也因皮鞭的釘刺而處處見骨，每次的呼吸更因扭曲變形的身體需耗盡全力… 然而，真正讓我淌血不止、劇痛無比、窒息難耐的卻是我內心深處的掙扎….

　各各他「髑髏地」炙烈的陽光，雖才近正午，卻已讓我不知虛脫、昏厥了多少次，若不是身旁底下的群眾不斷地叫囂、譏誚與戲弄，使我勉強維持些許的清醒，否則我可能早已撒手而去…

　面對自我生命的盡頭，時間卻像沒有盡頭似地停滯了下來，滿身的傷痕也無止息地襲擊著我，內心的煎熬更無盡地腐蝕著我。此時，遍地的黑暗倒像無盡曠野裡的一滴甘露…

無情的譏誚與戲弄

　「你這拆毀聖殿、三日又建造起來的，可以救自己罷！你如果是神的兒子，就從十字架上下來罷！」突然間，底下觀看的群眾中有人又大聲喊叫著。就連那經過的人也跟著一起譏誚，搖著頭。

　「他救了別人，不能救自己。他是以色列的王，現在可以從十字架上下來，我們就信他。他倚靠神，神若喜悅他，現在可以救他；因為他曾說：『我是神的兒子。』」那些祭司長、文士，以及長老們華麗的長衣，使他們在底下的群眾中格外地顯得突兀。

　「他救了別人，不能救自己。以色列的王基督，現在可以從十字架上下來，叫我們看見，就信了。」觀看的百姓也跟著應和。

　不僅如此！官府也戲謔、嗤笑：「他救了別人；他若是基督，神所揀選的，可以救自己罷！」

　身旁執行死刑的兵丁一邊上前拿醋一邊戲弄，以不屑的口吻說：「你若是猶太人的王，可以救自己罷！」

　「父阿！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他們不曉得。」相對底下人們的自言自語、漫罵、吵雜聲，一個從未耳聞、沉穩、充滿憐恤的聲音卻在我身旁如甘泉般湧現。

施予憐憫的那一位

　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為那釘他的人祈求？！他…到底是誰？「猶太人的王」十架上頭牌子寫的是他的罪名嗎？還是…

　難道，他，就是人們到處傳說的那位，耶穌？

　他，不是那位走遍各城各鄉，在會堂裏教訓人，宣講天國的福音，又醫治各樣病症的拉比嗎？就是治好害各樣疾病、各樣疼痛的和被鬼附的、癲癇的、癱瘓的那一位嗎？

　他，不是使瞎子看見，瘸子行走，長大痳瘋的潔淨，聾子聽見，死人復活，窮人有福音傳給他們的先知嗎？就是對那些困苦流離，如同羊沒有牧人的人們施予憐憫的那一位嗎？

　有人說他是施洗的約翰；有人說是以利亞；又有人說是先知裏的一位；但更有人見證說他是那位受膏者…

　為什麼？為什麼…他依舊落得像我這強盜一樣的下場？我是應得的！他卻沒有作過一件不好的事！他以慈愛相對，人們卻以十架相待…？

　「你不是基督麼？可以救自己和我們罷！」不遠處傳來一絲虛弱但又熟悉的聲音，是我昔日的同夥，我可以感受到他聲音中所透露出的仇恨、痛苦與不甘，卻又帶著譏諷與侮辱。

　不知為何地，我的內心卻滿了激動與怒氣，願意用盡我最後殘存的力量與氣息來反駁，我應聲責備：「你既是一樣受刑的，還不怕神麼？我們是應該的，因我們所受的與我們所作的相稱，但這個人沒有作過一件不好的事。…」

接納的慈愛眼神

　然而，此時的景象卻使我啞口了！耶穌，他眼中充滿慈愛地望著我！我可以感受到他完全透視了我的一切，並且完全明瞭我過往一切的所言、所思、所行！卻…卻…沒有定罪！反以充滿慈愛地望著我！

　我的眼淚無法控制地潰堤，我內心完全地破碎、降服於他！我的眼淚不斷地為過往一切的仇恨、傷害、罪惡、過犯而悔恨、苦痛不已，更為那充滿完全接納與包容的慈愛眼神而感恩、喜極而泣…

　「耶穌啊，你得國降臨的時候，求你記念我！」是啊！主，我求！一句無法想像的奢求居然從我口中說出，一個不可置信的渴望居然從我內心深處湧現，居然…

　「我實在告訴你，今日你要同我在樂園裏了。」那從未耳聞、沉穩、充滿憐恤的聲音堅定地向我應許。

　何等的應許！不斷地在我耳中迴盪著…

　我，停止了一切虛假的掙扎，滿足地低下了頭，感恩地闔上了雙眼：「阿們！主啊！求你記念我！」（改寫自聖經路加福音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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