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Daniel Ko 2011.10.09
对于一个混乱的时代,人们需要的是怎样的信息呢?或者更准确地问,在一个已经没有盼望的年代,上帝所传的信息会是什么呢?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个只能瞻望的年代?因为环顾四周,已没有可以令人雀跃的。
在先知以赛亚的时代,南国犹大已经在做垂死挣扎,人心的混乱可想而知。而在那个时代也有许多名嘴,针对政治社会问题提出各种见解。在某种程度上,现今世界的混乱和当时相去不远,至少人心的状况是如此。以赛亚在前39章与现实生活景况密切相连的审判信息后,从第40章起以赛亚彷佛站在一座高山上,瞻望着神计画的另一页—神救赎的来到,而韩德尔的《弥赛亚》神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从《弥赛亚》这部不朽的神剧的开场就可知道,韩德尔(或剧本编写詹南斯Charles Jennens)对圣经和弥赛亚神学的精准掌握。圣经学者通常将以赛亚书66章从第40章分为上下两部,各为39章和27章,和圣经旧约39卷,新约27卷不谋而合,所以以赛亚书有小圣经之称。第40章以赛亚预言在亡国审判后的以色列人会有神安慰的信息来到。在当时是指100多年后以色列人的三次回归耶路撒冷。韩德尔选从以赛亚书第40章开始了弥赛亚,这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从这章开始,以赛亚书彷佛进入马勒交响曲的最后狂想,进入先知诗歌的高潮,「安慰」这个定音鼓,让诗歌朝新的方向狂奔而去,直到第60章的新天新地。这段经文也是四本福音书介绍施洗约翰出场所引用的经文(太3:1-12; 可1.1-8;路3.1-18;约1.19-28)。而开场的安慰信息不仅回应了序曲中的曙光,也让所有听者预备好真心接受神的救赎,就是那关乎万民的大喜信息—弥赛亚的降生。
Comfort ye, comfort ye my people, saith your God; speak ye comfortably to Jerusalem; and cry unto her, that her warfare is accomplishèd, that her iniquity is pardoned.
(Isaiah 40:1-2, KJV)
你们的上帝说: 「要安慰,安慰我的百姓。要对耶路撒冷说安慰的话,向它宣告,它的战争已结束,它的罪孽已赦免;
(以赛亚书 40:1-2 和合本修订版)
与以赛亚同一时期的先知耶利米,在看到自己的国家即将灭亡,守城无望时悲叹:唉!先前人口稠密的城市,现在为何独坐!
先前在列国中为大的, 现在竟如寡妇!
先前在各省中为王后的, 现在竟成为服苦役的人!(耶利米哀歌1:1)
真是情何以堪的苦情,而接下来耶利米更续道:『我因这些事哭泣,眼泪汪汪;因为那安慰我、使我重新得力的,离我甚远。我的儿女孤苦,因为仇敌得胜了。锡安伸出双手,却无人安慰。论到雅各,耶和华已经出令,使四围的人作他的仇敌;
耶路撒冷在他们中间成为不洁净。』(耶利米哀歌1:17-18 和合本修订版)其中「锡安伸出双手,却无人安慰」是孟德尔颂神剧以利亚的开场女声二重唱,而在之前的大合唱里,孟德尔颂主要还是引用耶利米先知的话:「耶和华不是在锡安吗? 锡安的王不是在其中吗?秋收已过,夏季已完,我们还未得救!」(耶利米书8:19-20)吃奶孩子的舌头因干渴贴住上膛,孩童求饼,却无人擘给他们。(耶利米哀歌4:4)我们可以想像那是怎样的一个景况呢?大家都无法相信上帝的锡安城,就是耶路撒冷会落入这样的光景。神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上帝透过以赛亚传道给一百多年后的被掳百姓,唱入被掳受罚的百姓空寂心田,「要安慰,安慰我的百姓」。(吴献章:跨世纪之音2002)这个安慰的信息是众人期盼已久的,是在困苦的黑暗深渊中的一道曙光,也是韩德尔当时最需要的信息。《弥赛亚》是在韩德尔处境艰难的事业低谷时期创作的,当时听众已经厌倦韩德尔华丽空洞的音乐,嫉妒韩德尔的朝臣也开始在国王耳边进献诽谤,他经营的歌剧院也倒闭了。面对这些巨大的打击,当韩德尔收到了好友詹南斯寄来的神剧剧本,一开头的安慰信息无疑让他感到从神来的亲自安慰。
神说了两次要安慰,且是安慰「我的」百姓。跟之前要使「这」百姓心蒙油脂(赛6:9)相比神明显愤怒已消,且之后用「说」安慰的话、「宣告」一连用了四个动词,把神对已饱受惊吓的百姓安慰之情,溢于言表。就如同父母对小孩的责备管教,完全是出于爱。在受罚之后,父母的拥抱安慰才能帮助他们真正地再站起来。韩德尔再这里用了许多篇幅着墨在安慰这个字,可能对他这个刚从挫折中爬起的作曲家,是神在安抚他,让他的心思可以从世上的挫折转移,注目在那位慈祥天父,享受从天而来的平安。第二节神说:
That her warfare is accomplished, 它的战争已结束,
that her iniquity is pardoned. 它的罪孽已赦免;
用平行手法铺陈,是给第二部受苦的弥赛亚铺路,说明了神赎罪的慈爱属性。
音乐序曲是一首法国曲式,分两部分。第一个部分缓慢且充满附点音符,长音都至少是短音的三倍长,充分表现出皇家的排场和辉煌。在法国,这是路易十四进场音乐的形式。第二部分的快板则是舞曲的形式,在当时是典型在皇帝进场之后的音乐。这里序曲让听者预备迎接一个君王,至于是怎样的君王,韩德尔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多着墨。
韩德尔先用E大调和弦开始铺陈,没有大跳音,只用弦乐造成安慰的温柔和声,乐手彷佛用弓在轻抚着弦,在男高音的Comfort ye进来之前,前奏已经道尽安慰之情了。Comfort ye 三个下行音,长-短-长。没有比这个更简洁,更贴切。如果你用念的,你也会念出这三个长-短-长的音。这说明了韩德尔的音乐和文字是完全紧密的结合,这在整部《弥赛亚》里处处可见,这是作曲的最高境界,曲以载文。我们不可能把《弥赛亚》翻成别的语言来唱,那所有的味道和作曲的原意将被破坏殆尽。
在男高音唱完Comfort ye后,乐团立刻回应同样的音。接下来comfort ye my people 韩德尔把Comfort ye的动机做一个修辞装饰,并加以重复强调。只是每次男高音唱完一乐句后,乐团都以Comfort ye回应。
接着saith your God,其实还是那Comfort ye三个音,只是把它颠倒过来成了上行音,而且由长-短-长变成三个等长音,语气也由安慰变成肯定。接下来要speak ye comfortably to Jerusalem对耶路撒冷说安慰的话,字变多了,乐句也变长了,但是Comfort ye的动机仍然在,出现在最后的三个音[Je]-ru-sa-lem. 音乐在重复中逐次上行,张力渐强,直到最后,speak 变成cry时,只剩男高音的声音,表现出cry out 的力度。
整段音乐的高潮是落在iniquity(罪孽)这个不和谐音上,持续了一整个小节,而音乐在pardoned[赦免]这个和谐音上解决了,从音乐上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罪被赦免」如释重负的效果,再次清楚地看出韩德尔是以词作乐,而不是用词套乐。
安慰这个字希伯来文有深深呼气的意思, 一种特殊的情感,表达出悲伤、怜悯、真切的安慰或者是内心的伤痛与沈重。在旧约中一共出现108次。这个字在和合本中翻成『安慰』有 49次, 『后悔』有38次, 『得安慰』有9次。在着名的诗篇23篇,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诗23:4)就是这个字。翻作后悔的部分引起神永不改变这个属性的争议,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和合本修订版把后悔改成遗憾。耶和华就因造人在地上感到遗憾,心中忧伤。(创6:6 和修)遗憾有痛心的意思,当一个母亲管教小孩的时候,打在手心,痛在娘心。打是为他好,不能不教,不能任凭。
所以一个成熟的基督徒被击打管教时,应该是得安慰、得帮助。我想这是为甚么这个希伯来字有这两个意思。神会对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回应,但这不代表神会改变,神对人的爱不会改变。就像你总是对你的小孩有所期待,你对他的遗憾、痛心、不满都是希望有天他会改变。当你小孩改变了,你的态度一定也会变,但你对他的爱却永远不变。至于英文Comfort, 源自拉丁文的fortis (strong) 强的意思,所以学音乐的知道forte 就是大声。Comfort 原来的意思是to strengthen,加强之意。真正的安慰是从他人得到力量,让我们能在痛苦中听到有人一同深深呼气叹息。当被神的杖和竿安慰时,愿我们心中都得着从神来的平安和力量。
参考http://www.youtube.com/watch?v=bT-pClK46G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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