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与社会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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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比较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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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几周里,我写了两篇关于「以貌取人」和「重视分数」的小文章,眼尖的读者在阅读后可能会已经发现到,在文章里我所要传达的基本精神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必须自己决定要不要采纳某种价值标准,作为自己安身立命或待人处事的参照依据,同时也得为这样的选择负责。这样说来,任何「人」做为一个可以依照自己偏好行事的「主体」,是否就已经享有「绝对的自由」了呢?那些接受某种宗教信仰的人是不是相对来看,就等于是将自己的自由交付给一个看不见的神灵,或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在为自己的选择结果推卸责任?这些问题是我在这周想跟大家聊聊的。

  记得有一个社会学系的老师跟我分享过一个小故事,某一天,有一个学生跑来找,跟他说:「老师!我觉得很多人无论是选择科系、工作、配偶……的时候,都会受到身旁亲朋好友的影响,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做的决定根本算不上是自由的抉择。」老师回问他:「那你觉得怎样的决定才算是自由的抉择呢?」这个同学说:「我要依照自己的喜好、兴趣、能力…等等考量来做选择,而不要听从身旁人的影响!」那老师笑了笑说:「好,等你找到你喜爱的女朋友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果然不久后,那个同学兴高采烈地跑来找他,告诉这个老师他已经依照自己的喜好,在不受家人与朋友影响的自由状况下,找到一个喜爱的女孩子!这时候,老师问了他一个看似很蠢,其实很要紧的问题:「你这个女朋友是在那里认识的?是在学校里?不是吗?你怎么不到其他大学去找?到日本、美国、甚至欧洲去找呢?另外,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你『觉得她不错』这个判断标准是谁告诉你的?」当下这个学生有点生气,觉得老师不是在讲废话吗?他生长在台湾,在xx大学里念书,当然只能认识生活圈里的人,并且从身旁的亲朋好友那里,接受到一些价值观。但是在稍微思考之后,他却明白老师问这些问题的意思: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超越时间空间限制而享有绝对的自由,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每个人用以判断是非善恶的价值观都是从外在社会中的他人而来,但是从小到大,举凡要遇到谁、与谁作亲友、会遇到哪些事件、要学习哪些知识技能……等等事情,都不是他所能作主决定的。

  从这个学生与我那位老师的对话中,我们可以清楚看到:每个人从小到大,通常都是被动地在接受环境中他人或规范与制度所传递的价值观或知识技能,特别是在未成年以前,在经济与情感缺乏独立性的情况下,多半只能听从父母或主要照顾者的教导。即便个体能够在经济与情感上不依赖父母或其他重要他人,也只能在他所处的时间和空间限制下,接受时空脉络中既有的学说思想,并选择某一种(或几种)他认为比较正确或比较有利的价值观或生活方式,来作为自己生活的准则,而不可能在全然没有社会文化背景的情况下,自己突然「生」出任何的价值信念。换言之,人们只有「相对的自由」在诸多价值学说中,选择较为合理或对他自己较为有利的一种去信靠,而没有「绝对的自由」去排除诸如时间和空间所形成的各种限制。即便是历史上那些堪称具有原创性的学说道理,也都是站在前人的基础上发现出来的。

  就像有人说基督徒盲目地将自己的前程和决定交托在一个看不见的上帝手中,但是说这句话的人或许没有想过,即便是「无神论」这种观点,也是某些人提出来的,当他采信「无神论」作为他看待宗教信仰时的判准时,其实也正在「信奉」某种学说或某个个人,同时也是将他自己的未来交托在「那个学说」或「那个人」上头。如果从一般没有信仰的人来看,两者的主要差别,其实是在于一个信的是「号称全能的上帝」,而另一个推崇的则是「试图打破全能上帝神话」的「有限的人」。要说「绝对的自由」,谁也没有比谁高明多少!

  因此,当我们要思考「人类自由」的相关问题时,比较好的切入角度,应该是去探究我们用以作为生命目标的判准是否真的能够为我们自己,甚至全人类的幸福带来恒久的保障,进而选择那些能够为我们恒久幸福的学说或道理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准则。这就像我们在念社会科学或哲学的时候,通常会舍弃那些比较不具解释力,或是只在某种场域底下适用的理论观点,而保留较可长可久的学说一样。从基督徒的角度来说,无限上帝的教导或话语,绝对是比有限的人所提出的任何学说具有真实性;从无神论者的角度来说,上帝只是软弱的人所虚构出来的偶像,他们希望藉此弥补自己的不足与空虚,为日常生活的不如意找寻寄托!两造间究竟谁讲得对,那一种说法可以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就只有依靠你我发挥「相对自由」亲自去体验,自己去判断了。因为,人类「自由」的最佳展现,就是去决定自己的「意志」要去信靠哪一个「人」、「学说」或「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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