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敏雄 2003.05.04
读者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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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雄回应:
很高兴这位同学愿意来信提出你的所关切的议题/问题,说实在的,这样不仅可以让我更了解到读者想多了解哪些方面的东西,也可以让其他读者一同来思考你所提出的重要议题,甚至给你回应。以下的看法只是我的一些经验分享,如果其他读者有不同、甚至更好的看法,也期盼你们来信分享你们的见解,让这个园地能够因为你们的参与而更加丰富。
首先,我想跟大家聊聊「自我」这个东西。无论从社会学、社会心理学或是哲学的角度来看,每个人的「自我」都必然是形成于日常生活持续与他人互动过程,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能够认识自己、肯定自己、喜爱自己,都必然得透过与别人相处,从别人给予我们的回馈中,去产生「自我认同」。就像社会心理学家顾里所说的「镜中之我」一样,我们对自己的了解与评价,通常都是来自旁人对我们日常生活中各种表现的评语。
例如,当我们还没进幼稚园以前,主要的生活场域集中在家庭与邻里之间,这时候父母或其他亲朋好友对我们所有表现的评语,几乎就是我们对自己全部评价。当亲友说我们是「好孩子」,我们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很不错;反之,如果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长辈或朋友的赞赏,自然而然地,我们也就很难相信自己有多棒。进入学校后,「镜子」从先前的亲友扩展到老师和同学,此时,如果我们还想保有积极正向的自我认同,就不能只是在家里或邻里表现得让人称赞而已了,还得遵守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之间的各种规范,这样才有可能得到学校这个场域里他人的肯定。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形成自我价值的道理也一样是用在职场、新婚家庭、社团……等各种场域之间。简单说,我们如果想保有比较正向积极的自我价值与认同,势必得依照不同时间、不同生活场域中的规则,才可能得到身旁长辈或友人的赞扬。换言之,服从不同生命周期里各种场域的「游戏规则」,乃是人们取得正向自我认同的不二法门。但问题是:不同生命周期里各种场域的「游戏规则」真的都是合理、重要、值得追求的吗?当我们遇到身旁的重要他人对我们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或期待时,我们是不是还有必要为了「赢得赞扬」(或者说得更难听点就是『讨好别人』),而放弃我们内心认为重要的价值或目标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在先前专栏的文章里有不少讨论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看「坚持的目标」、「什么才是值得我们花费光阴去认真追求的价值目标?」以及「谈自信」等等的文章。在此我想补充说明的是:当我们发现生活场域中他人习以为常的规则,或追寻的价值目标不尽合理,我们还是有办法去扭转它们的,当然这项工作得耗费相当大的心力和时间。
因为任何判断事物或行为是非对错的标准都是来自人类的历史社会环境,就像影响中国道德判准的重要来源是儒家思想,决定阿拉伯国家人民生活方式的是回教信仰。某项价值思想之所以成为多数人认可、接受、甚至奉行不疑的标准,一定是在过去的时代里,该项价值思想确实能为遵行它的人带来物质的利益或精神上的平安。现在,倘若我们想要扭转这种局势,势必得花费极大的时间心力,让习惯遵循这项价值规则的人发现并感受到你所提出的新生活方式比他们更好,可以让他们获得比先前更多更好的精神或物质益处。
回到现实生活,如果你觉得现在自己生活场域中的各式规则还算合理,也值得追求,提升自我价值的方法当然就是依循这些游戏规则,做出足以让旁人激赏的行为。当然,现实生活中必然还是有不少「游戏规则」会引发争议,例如:学校里,好像只有考试拿高分的学生才是「好学生」;职场上,彷佛只有会逢迎献媚的马屁精才可能得到比较好的升迁机会;情场上,似乎也只有帅哥美女才能获得异性的青睐……。这时候倘若你打从心里赞同这些规则,取得正向自我认同与价值感的方式就是努力读书拿高分、八面玲珑对待同事长官、用尽各种办法让自己身材看起来更窈窕或壮硕……;假使你并不赞同这些生活场域中的游戏规则,就得另外找寻出一套先能说服自己的游戏规则,之后,再花费极大的力气让场域里习惯既有游戏规则的他人发觉你这套新的规则真的比以前的好。简单说,你得让别人对你这个另类价值刮目相看才行。
例如,学校里,如果想打破智育代表一切的游戏规则,就得让德育、群育、美育等各方面具有潜力的学生有充分表现的机会,而且这些表现还得博得多数师生的肯定。职场上,若想推翻勾心斗角、说人是非的文化,就得以另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例如互相关怀、信任合作),让其他同事或长官看到你过得比他们好。然而万事起头难,可预期的是,你可能经过一阵子的努力还未见成果,这时候如果你就垂头丧气,不但失去你的理想,更会让旁人确信他们既有的游戏规则才是正确的,或是让好不容易有点想要改变的旁人失去改变的勇气。
以现在正在流行的 SARS 防疫作战为例,对于曾感染 SARS,但经由治疗后已康复的人来说,社会大众的偏见、社区邻里的白眼常常会让他们觉得活着是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的,因为为了治疗他们的疾病,不仅消耗了大量的社会资源,甚至还让某些医护人员丧命。这就是多数社会大众现在正奉行不已的「游戏规则」,我们如果想要扭转这种游戏规则,当然得花上很大很大的时间与心力。这时候,除了医疗单位和宗教团体应善用各种传播媒体,让民众了解病毒感染在医学上的实情和道德层面的意义外,也建议社会福利团体或医疗社会工作师可以开办康复病患的自助团体,这样,一方面可以让康复病患透过经验分享、情感宣泄,给予彼此继续走下去的鼓励与慰藉;另外,透过引导康复病患的团体积极投入 SARS 大作战,也可以让他们感受到自己不是一个只会消耗社会资源的无用之人,而是可以透过贡献自己时间与心力,藉由自己对抗病魔的经验分享,成为正处在病痛中的病患以及广大医疗人员加油打气的强心剂。
举凡针对目前正在接受隔离的人或家属进行电话关怀、以文字或其他传媒的管道表达他们对医护人员最深切的感恩之情、甚至其他一般大众可以担任的义工工作,都可以交由他们来完成。相信透过具体且积极地参与防疫行动,这些曾经接受大众关怀、医护人员照顾的康复病患,必能获得更多存活着的意义感与价值感;另一方面,当社会大众看到这群勇敢对抗病魔的康复病患也勇敢且积极地回馈社会时,所带动的社会防疫士气更是无可限量。
简言之,我认为人们如果想获取积极正向的的自我认同,加添自我价值,先决条件,就是先确立一套价值理想,并将它当成自己生命的终极目标来追求。因为,唯有先确立自己要以怎样的「度量单位」来评量自己的言行举止,才可能明白自己生命中的各种经历是「高价值」还是「无意义」。这就好像我们唯有先确立「金钱」或「情感」这些目标理想,才有衡量从事某些事情是否具有「价值」或「意义」的「尺」一样。然而,假使我们设定的价值目标与外在生活场域中的那套不一致,无可避免地很容易遭受他人的贬值、轻看、甚至排挤。这时候,或许有人会选择离群索居,但我们也看到,现实社会中还是有不少人会选择在既有的生活场域里默默耕耘、辛勤奋斗,也就是藉由展现他们游戏规则的优异性,让遵行既有规则的人慢慢体会到更换「游戏规则」的必要性。过程中,志同道合朋友的信念支持,或是亲朋好友的情感慰藉,都是我们坚持理想、改变既有规则,进而取得积极正向自我认同与价值感的重要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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