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敏雄 2010.03.07

今年春节假期我几乎都泡在学生的论文计画中，因为有四个学生开学后马上要提论文计画的口试。虽然时间有点急迫，但我还是尽量提醒自己不能因此就不对品质进行把关；事实上，这四位同学中本来有两位上学期想提论文计画口试，只是我评估当时他们完成度还不够，所以建议他们下学期一开学再提。这两位同学听到无法该学期提论文计画的讯息时，看得出来心中十分难过，也有同学事后写信给我，跟我说他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尊重老师坚持论文品质的理念。

前两天又有一位同学拿了论文口试申请书来给我签名，希望这学期毕业。但是我评估他的进度，要这学期毕业似乎太过仓促，于是建议他是否考虑下学期九月中开学后再提。我也以他先前提论文计画的经验跟他说：「你看你本来想前一个学期提论文计画的，但延后一个学期后，你也发现两者落差真的很大。这表示你其实是可能做得更好，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这个同学当下就跟我说：「既然老师觉得我的状况还不能毕业，我会相信老师、继续努力的！就像先前写论文计画书的时候，看到别的同学的进度都超越自己很多，而自己却连文献分析都还没有定稿，心中真的会很慌张，也会有些怀疑！但是，后来我论文计画写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样的坚持还是对的」

接着这个同学又跟我说：「事实上，在找老师当指导教授前，我也有考虑过找其他老师，因为会担心老师的标准是否太高，我无法达到！因为我曾经拿以前别的老师批改过很高分的作业给你看，但你却觉得这样的报告如果要当论文，严谨度还需要加强。当时我心里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别的老师觉得很棒，你却觉得还不行！但最后我还是相信你的判断。」

「还有一次在更早的成人教育哲学课堂上，因为我对哲学议题比较陌生，所以表达比较不清楚，老师就跟大家说：『回去要念书喔！这样才学得到东西』。当天回去之后，坦白说我心里很难过，因为我不是没念书，而是进度比较慢一点。所以我写信跟老师说『老师误会我了』。但我还是相信老师的坚持是对的，所以之后我还是很用心地把那堂课修完」。

听完这个同学讲述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三段故事后，我心中一阵感动，也有相当多的反省。感动的是：「究竟是什么力量，可以让这个同学在与我互动过程中，经历了这么多的怀疑、挫折、误解，还愿意信任我所坚持的教育理念？」反省的是：「这个同学所给予我的『信任』，比起我给他的大得多了！身处效益至上、教育对生命意义严重遭受漠视的环境下，我究竟该如何同时兼顾学生的独特性和学习品质呢？」

回想与这位同学一同上课和修改论文计画的过程：如果当初我没有跟他说实话，让他知道研究所课程的修习以及论文撰写确实需要花费相当多心力？如果我没有坚持论文计画要有一定的严谨性，并且对自己的生命产生感动，就让他快快毕业了，当下的他是否会觉得很开心，认为学习是不需付出代价的事？但是这样一来，研究所这三年的经验对他几十年的人生意义又是什么呢？

写到这儿，我静默了近二十分钟，心中静静地思考着，我开始感谢我的研究生，以及赐与我们这段共同生命际遇的上帝！！感谢我那群可爱的学生，在大环境强调表面绩效的时刻，依然愿意信任我所坚持「回归生命本质」的教育理念，并以最大的包容力宽容我因为经验或能力不足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如果没有怀抱信心和盼望的你们与我一同打拼，让这样的价值信念被客观化到世界上，任何的教育理念充其量都只是我个人心中的乌托邦梦想罢了！

也因为这样，我更看到上帝的恩典在我们身上展现！感谢他让我在持续遭逢外在环境冲击时，还能愈加深刻地思考怎样的教育理念才是符合他的教导；感谢他在教导我这些教育理想的时候，也不忘赐给我一群共同努力的战友。透过与学生们一同成长的过程，我才开始学习怎样扮演好「老师」的角色，也在与他们相互磨合、彼此勉励的过程中，我看到了大伙儿一同在实践着「回归生命本质」的教育理念。

什么是教育理想最大的实践？在我和这群学生身上，我看到的不是发表论文在SSCI或TSSCI的期刊上，而是大家愿意为着某一项共同盼望的教育理想，以爱相互包容扶持，以信心共同前进的「过程」。即便这份教育理想此时没有被多数人接受，但我很确定在我们身上它正在被实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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