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思想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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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灵主义下台湾教会的神学贫乏—期待台湾神学的突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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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过去、看向远处


  综上所述,那么,台湾教会的真正生机是什么呢?其中之一,无宁就是经由「神学的突破」(theological break through)来停止对基督信仰的「任性的跳跃」了!而当我们说「神学的突破」,所指的并不只是对神学传统的学习,更是对神学传统的「超越」(transcendence)。而这里所谓的超越又是什么呢?简单地来说,就是「立足过去,而看向远处。」(standing back and looking beyond)了。因为,上帝启示的中心--基督--并不能只是过去的一件往事、或是神学史中的一个命题,他乃是在当前不断与世人对话及团契的实体。

  以此而言,台湾教会一方面要虚心而努力地汲取西方的神学传统,另一方面,也要面对当前的情境与发展,以迈向台湾神学的建构。严格来说,台湾的教会不是没有神学;她的神学贫乏无宁是来自于教条化所导致的「超越停滞」。她的神学就是泛灵命主义。她固执地紧握着一张传统的神学地图,在任何一切的年代寻找教会的方向。台湾的泛灵命主义,在「灵命学问」与「体验主义」的主导下,一方面,完全看不到珍贵的西方神学传统;另一方面,也对当前的台湾情境与发展视若未睹。它既未立足过去,也不看向远处。它真是所谓的「只见耶稣,不见一人。」然而,耶稣的心中却有千万人,耶稣也在千万人中。泛灵命主义始终忽略了一项事实,那就是只要上帝还与人类对话及团契,神学就没有终止。从某种意义来说,神学就是一座「桥梁」,联结起上帝的启示与当代的社会、文化及人心。因此,每一个时代与社会都必需要有专属于它的神学;而神学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随时代变迁而不断拆桥、修桥与搭桥的改造过程。如果当代基督徒不曾拆桥、修桥与搭桥,就没有神学的突破。而什么时候信徒因徇旧模式,并奉为圭臬与权威,什么时候教会就与时代脱节,带来神学的贫乏。拆毁与重建中的动态平衡神学因而有自我否定、批判与改造的一面。这就如同婀兰(H.Arendt)所说的,思想具有一种自我摧毁的性格。它就像故事中的潘朵拉一样,每日将昨夜织好的衣服剪碎,重新织起。这种不断自我摧毁的性格,必然地带来对真理与知识的虚无感;而当虚无感愈来愈强烈的时候,就形成了一股敦促我们将思想固定化的心理压力;保守主义就这样诞生了。坦白说,绝大多数的人们都承受不了「思想」不断地自我摧毁。因为,「思想」的摧毁同时意谓着「自我」的摧毁。

  然而,一旦「思想」失去了自我摧毁的性格,它就不再是「思想」,而是「教条」了。泛灵命主义就是这样制造了一个捆绑住自我的框框。它以为神学就等于圣经此一「权威性记录」的宣告与呈现,因而将神学的内涵绝对化了。它未能体会到上帝仍继续在不同的时空中与我们对话;它也忽略了当人走进对上帝启示的信仰经验时所存在的相对性与多样化。它强烈地想要「拥抱」神学真理,却忽略了神学真理只能被部分「拥抱」。有时,它像是一缕缕飘过眼前的轻烟,我们看得到它,却「抓握」不住它。虽然它们的实存是那样地不容怀疑,却也在某种意义上是那样的稍纵即逝。其实,所谓的「思考成长」的真谛,就是透过被一个观点的「俘虏」,以使自己走出另一个观点的「监牢」。神学的突破何尝不是这样呢?经由被一个观点的冲击与欣赏,我们获得了成长与突破。但每一次的成长与突破也同时使我们自己走入了一个新的「监牢」。而这个时候也只有经由另一次被「俘虏」的经验,才能走出这个新的「监牢」。有太多的人恐惧被「俘虏」的经验,以至于成长停滞、神学贫乏。但也有许多的人虽曾经历过成长与突破,却终其一生禁闭在这个成长与突破所创造的「监牢」中。而就在这样被「俘虏」与走出「监牢」的一连串的自我摧毁过程中,神学是否因而陷入了虚无主义呢?不,因为,它虽然不断地在拆桥与修桥,却也无时无刻地在搭桥与重建中。神学虽然不是有机的生物体,然而,它的建构就有如「原生质」般的胶质状态;它不是固体般的静态平衡(staticequilibrium),但也不是四处流散的液体。它乃是在「拆毁」(deconstruction)与「重建」(reconstruction)两种互斥力量之间,不断取得动态平衡(dynamicequilibrium)的过程。

结语


  整个看来,现今台湾教会的神学贫乏有如病入膏肓、似乎是积重难返了。事实上,泛灵命主义不只是带来神学的贫乏,也使得对社会的关怀、政治的参与以及文化的重建等事工受到了严重的忽略。因为,许多传道人与信徒的精力都已经丝毫不剩地完全投入狭隘意义的聚会与事奉、灵交与赞美、追求成圣与充满了。当然,另一种形式的极端情形也是存在的。然而,一种健全的属灵观,应该既包括了内省的灵命,也包括了外发的关怀;既包括了教会,也包括了社会;既包括了心灵世界,也包括了全世界。许多年来,笔者和一群主内的同道孤独地对抗台湾的泛灵命主义者。一方面,我们自嘲是台湾教会圈中的「臭老九」,因为我们「贪爱」知识,没有向「工」「农」学习。但另一方面,我们又多么庆幸自己过着一个有神学指导的信仰生活。而且,这种神学并不只是「灵命学问」,而是以上帝启示为基础、并整合了信仰经验与现实处境的反省。它立足过去,珍爱神学传统;更也看向远处,面对台湾当前的情境与发展。而当关照到台湾教会的神学现状,我们则多么地期望它能够满足神学讨论空间的两个发展准则,即宽容的与异质性的准则,以及回应与对话的准则。我们不相信,在对基督的信仰中,真正的「灵命」竟是这样的贬抑理性、知识与神学?而在台湾有关教会复兴的所有呼声中,为什么从来不包括有「知性之光」的重现、专业与神学的突破?我们当然不是要以神学的突破来取代灵命的复兴;只是要指出,感性化的「体验主义」宰制、狭隘简化的属灵箴言与警句,以及对于神学贫乏的漠不在意,不仅正是台湾教会长久的损失与严重的破口,事实上,也严重扭曲了「属灵」的真谛。

本文作者叶仁昌教授任职台北大学公共行政暨政策学系,是卫兰团契 晚堂「生命的需要」专题讲员
本文原载于《迈向台湾的神学建构》及作者个人网页,经作者授权本中心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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