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柯志明 2019.09.29

诚实比正义感重要。

一个诚实人会承认自己没有正义感，或不够正义，又或对正义无知。但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却未必会承认自己不诚实，更难以承认他视为不正义者是诚实人或比他自己更正义。

一个诚实人会认错，会承认自己无知，会坦白自己也曾经不诚实，因而会改过，会接受别人更真实可信的观点，而不会接受对人毫无事实根据的指控，无论这指控看来如何充满正义。但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则常很难认错，很难改过，很难承认自己无知，也很难接受他认为不义之人所指出的事实或真理，以致于他宁愿误解或伤害别人也要坚持自己的正义，绝不承认自己其实是错的、不义的。

一个诚实人会较谦卑、冷静、节制，而富正义感的人则常高傲自大、张狂易怒、愤恨不平。

经验表明，一个不诚实但却充满正义感的人比一个对正义淡然但却诚实的人更加可怕且有害，虽然诚实的人几乎不可能不在乎正义。真的，充斥正义热血却不诚实的人根本就是社会的灾难！

正义感不等于正义。正义感就是自以为正义的情感。正义不会矛盾，但正义感会冲突，两个富有正义感的人会誓不两立。人间最为惨烈的残暴恶行常是自以为正义的人犯下的，或多发生在两个充满且坚持自己正义感的群体之间。这就是为什么到处都有正义感的人，但正义却很罕见。

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可能不知何为正义，甚至根本颠倒正义，因而以不可遏抑的正义感热行不义。不但如此，高亢的正义感常常阻碍一个人真正认识并行出正义，因为他的正义感建立在浓烈的偏见、谎言、意识形态、迷信、歧视、仇恨之上。

真正的正义感必须合乎正义，而合于事实则是合乎正义的前提。没有事实，或无知于事实，或只知道扭曲虚构的事实，又不愿意严肃认真追求事实，则不可能有正义。

因此，有事实而且知道事实是践行正义的必要条件。依理，一个在乎正义的人也必在乎事实，因为不在乎事实本身就是不正义。在乎事实就是在乎真理。一个人不可能在乎正义而却不在乎真理。

这就是人的根本问题：总是自以为正义，但却不在乎事实，以致于常以自以为是的正义感隐藏、漠视、扭曲、杜撰事实，并以强大的正义感无情地残害异议者、对立者，或眼中的仇敌。

历史清楚表明，权力野心分子善于煽动人的正义感，而不喜爱甚至阻止人追求事实与真理。甘于被权力野心分子操控的社会总是到处叫嚣正义，每个人都以正义之名控告人并诛杀异己，四处询问、侦察、审判别人是否合于他自以为的正义，但事实究竟如何却无人闻问，是否诚实或说谎无人在乎，甚至甘愿以正义之名鼓励或包庇说谎诈骗，当然也不耐烦冷静理性探究事实。

因此，要谈正义吗？要实现正义吗？很好，请先诚实！如果你不诚实，不能诚实，不愿意诚实，故意不诚实，甚至以权力迫使人无法诚实，那么你所谓的正义不过是令人作呕的废话，自欺欺人的谎言，只是用来斗争异己的不正义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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