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望愛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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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nyboy 的年度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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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ost Painting by Jonathan Harr, Random House
逮捕耶穌》,強納森˙哈爾,遠流


我讀的是 2005 出版的英文本,中譯本今年甫出,不過還是當作我的 2006 好書,因為該書不僅是《紐約時報》2005 十大好書,也是我心 目中的 2006 (隔年讀完) 的十大好書。

這是一則因緣際會的故事。就像歷史上很多驚天動地的發現,都是偶 然間得來。中國的農夫種田,挖到兵馬俑;埃及的農夫種田,挖到諾 斯底福音著作。巴洛克畫家卡拉瓦喬的一幅消失已久的畫作《逮捕耶 穌》,亦藉由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人重新被發現。

一名藝術史女研究生前往義大利一個沒落的貴族之家調查卡拉瓦喬另 一幅作品的記錄,卻無意中發現檔案中一幅歸諸於荷蘭畫家的作品, 其實出於卡拉瓦喬之手。遠在愛爾蘭的一名修畫師傅受邀前往一座修 道院檢視年久需要清理的畫作,發現掛在修道院牆上的竟然就是巴洛 克光影大師的《逮捕耶穌》!!

作者 Jonathan Harr 以乾淨明快的文筆將這個故事交待得猶如推理小 說,節奏緊湊、過程懸疑,也難怪讀者會以為是虛構小說。中時的開 卷網路版,更打著「小說試讀本」刊載第一章,金石堂網路書店也歸 類為小說,恐怕誤導了不少人。我已經在網路上讀過一篇讀書心得, 就完全把這本書當成小說。各位看倌,這可是作者親赴義大利,住在 那裡蒐集資料所寫的不折不扣的真人真事!

剛讀完英本版之際,寫過一篇感想




時光隊伍》,蘇偉貞,印刻

蘇偉貞在早年的散文集《歲月的聲音》寫了一篇序言獻給她的朋友 張德模。《時光隊伍》這本書是完全獻給成了她的丈夫的張德模。 蘇偉貞以顯微鏡的精確細密,攝影機一樣的記憶 (雖然有筆記參考, 但還是完整的驚人),寫下丈夫癌症復發,至終離開人間的過程。我 們都是時光隊伍的流浪成員,但有人要拔營先行離開,永不回頭。

這本書也可以用蘇偉貞的第一篇小說題目命名:陪他一段。她在丈 夫的最後時日,結結實實陪他了一段。因著題材、因著作者注入的 情感,因著運用的稠密文字,使得本書極為「沉重」,讀沒幾句, 就會覺得喘不過氣,得把書放下,舒緩舒緩。但是依我的偏執喜好, 自《荒人手記》以來,沒有一本如此精彩的中文書寫。

美國女作家 Joan Didion 前年寫了本《奇想之年》(The Year of Magical Thinking ) ,記述丈夫與女兒過世,以及自己面對死亡的 點滴心情,意外登上《紐約時報》的暢銷排行榜。各位可自行比較。 但是我認為,無論就文筆、氣勢、意境,蘇偉貞的《時光隊伍》相較 之下遠為高明。




行走的樹》,季季,印刻

這本書的副標題是「向傷痕告別」──自己的,朋友的。季季接續 《寫給你的故事》,記載她與藝文界人士來往的點點滴滴,但是不 像前一本那麼龐雜,主軸放在她與楊蔚的婚姻夢魘,以及楊蔚還有 其他藝文界人士的「文字獄」。也因此季季寫這一系列文字,「往 事紛擾糾結,身心備受煎熬,常常在電腦之前俯案痛哭。我哭的是 一個被扭曲的時代:在那時代的行進中被扭曲的人性,以及被扭曲 了的愛、被扭曲了的理想。」書中讓我難以忘記的是畫家李錫奇十 二歲那年,在古寧頭目睹堆積成山的共軍屍體,更親眼看見台灣的 逃兵挾持了他的姐姐作人質,最後槍殺了姐姐與姐弟倆的祖母。

這是最糟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婚姻與政治的惡夢固然駭人, 但是文友之間的提攜互助,作家旺盛的創作力 (朱西寧在家中食客 川流不息之餘,四度啟筆,寫出六十多萬字的《八二三注》),在那 些心靈黑暗的時光中成為最溫暖的支撐,也是我們這個優渥的時代 難得一見的。季季這兩本書,為自己作見證,同時也為台灣藝文界 留下寶貴的史料。




太平風物》,李銳,麥田

中國經濟正以全球為之側目的速度隆隆前進,讀李銳的這本小說就 格外悲涼。這一系列以農具為題目的作品,可以說是李銳吹唱的農 村輓歌,哀悼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社會模式,在全球化發展、在經 濟掛帥的駭浪中逐漸被吞噬、被遺忘。每一篇首,有農具的圖片, 及其由來與在古書裡的出處,為的是要彰顯這些農具不僅是粗簡的 器物,而是涵蓋了淵遠流長的歷史。但是這些被稱之為「太平之風 物」的工具,在唯金錢是瞻的社會中,已經成了落後與原始的象徵。今天的農村社會也早就面目全非,何來太平之有?書名有意或無意成了尖銳的諷刺。

作者李銳在前言的結語說:「我能從自己文明歷史的最深處找到文 學的源頭活水嗎?我能在毀滅和新生、悲愴和歡欣中,找到文學的 綠意嗎?我能在全球化的滔天巨浪裡用方塊字立定腳跟嗎?這既是 我的追求,也是我的困境。」




One Step Behind by Henning Mankell, Vintage
血宴》,賀寧˙曼凱爾,皇冠


讀曼凱爾的小說,總是會被人的不可思議行徑所震懾。這部中文書 名譯為「血宴」的作品尤為如此。殺人是為了錢 (《無臉殺手》), 或是為了自己的親人報仇(《死亡錯步》、《第五個死人》),總歸 是個動機。但是這本小說的殺人原因卻最令人髮指,正如小說中一 名警探形容的:「看起來這個瘋子痛恨快樂的人。他活著就是為了 要把別人的歡樂變成慘痛」。有些人覺得全世界都欠了他 (她), 要為他 (她) 的不幸福、不快樂負責。但我若是警探,恐怕會說出 C.S.I. NY 的男主角對兇手所說的:「你怨你父親拋棄你,怨沒人 愛你,所以在短短幾十個小時內殺這麼多人。你這個王八蛋,我可 一點不同情你」。只是,沒什麼理由的濫殺,似乎愈來愈頻繁了, 尤其是在這個先進、所謂「超級強權」的美國。

如果曼凱爾的主角韋蘭德今天在美國辦案,不知會作何想。故事發 生的 ystad 小鎮似乎總是下著冰冷的雨或紛飛的雪。韋蘭德的心情 常常跟小鎮天候一樣,特別是案子碰到瓶頸,他在淒風苦雨中總是 會生出無力感。那麼,在滂沱大雨中與為妹妹報仇的少年人一起大 哭的他,在美國科倫班高中慘案現場,會有何反應?韋蘭德在這部 作品,除了搜索總是先他一步的兇手之外,還有另外兩個相呼應的 探索過程。一是逐漸發掘慘死的同事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是他自己 不斷逃避、卻終究得正視的問題:他的糖尿病。

這個喜歡聽歌劇、身材圓滾、常常在雨中雪中徨徨然的警探,與卜 洛克的史卡德一樣,不只是辦案的過程,更是他們自己的性情流露 ,令讀者低迴。




寂寞獵人》,宮部美幸,獨步

「我們都是寂寞的獵人,無家可歸,孤獨地放逐在荒野中。時而吹吹 口哨,然而也只有風聲回應我。正因為如此,我們渴求人們。正因為 如此,我們苦苦追求人與人之間的溫存。」這是書末,連串每一篇故 事,經營二手書店的岩老爹背誦故事中的一本推理小說所寫的文字。 書中引書,也引出這本小說集的主題。宮部美幸的這些以一間二手書 店衍生出的故事,最好看的不是推理情節,而是書店老闆與孫子的互 動,還有書中的一些寂寞人物。像是第五篇「扭曲的鏡面」裡的久永 由紀子,寂寞到一個程度,可以對著地鐵撿到的名片隨想,而且真的 去找名片上的人。或是工作千篇一律,習慣性洗手洗到龜裂,對著父 親的藏書發出奇想的路也。

書中有個小插曲。岩老爹讀高中的孫子愛上了酒店上班的熟女。為此 祖孫二人起了衝突,孫子一氣之下就不去書店幫忙。沒有孫子的身影, 書店總是不一樣,做起事來也提不起勁。上面的引句就是岩老爹在孫 子回來,熟睡在他身旁,喃喃背誦的一段話。

愛上少年的女子、記掛著孫子的爺爺、半夜溜出去與熟女相會的少年 人……「我們都是寂寞的獵人」。




Waking Lazarus by T.L. Hines, Bethany House

《新約聖經》有個死而復生的人,名叫 Lazarus (拉撒路)。但是拉撒 路只復活過一次,T. L. Hines 的主角 Jude Allman 卻曾經三次從鬼 門關回來。第一次在孩提時跟父親去冰釣溺水,第二次在青少年時被 雷擊,醫院準備送他進停屍間,他卻突然醒來,致使正好在房間的護 士驚嚇得請假回家。第三次在讀大學的時候,開車回家過節,途中陷 入雪堆裡。他每次都奇蹟式地生還,成了媒體與大眾窮追不捨的對象 。他們認為 Jude Allman 一定是有特異功能,因此有不少人想要請他 治病,或是與死去的親人聯絡等等。不堪其擾的 Jude Allman 選擇隱 姓埋名,在蒙他那州的一個小鎮的學校當工友。名聲之累反而使他變 得退縮、神經質,終日活在怕被別人發現他真實身份的恐懼。

每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他的口裡總會留下銅鏽味。待小鎮發生兒童綁 架事件同時,他口中的銅鏽味又開始浮現。於是,Jude Allman 像宮 部美幸的《龍眠》這部奇幻推裡小說中的少年人一樣,落於是否願意 ,並且要如何運用自己的特異能力的心靈掙扎。宮部美幸以日本作家 特有的細膩鋪陳故事,T. L. Hines 則是以緊湊懸疑的筆法敘述 Jude Allman 的抉擇與徬徨。

這是 T. L. Hines 的初試啼聲之作,不免有斧鑿痕跡 (例如,貫穿 書中的 kristina 這個角色就略嫌八股),然而 Hines 的文筆感性飽 滿,以慈悲的情懷刻畫書中主角的遭遇、懦弱、困境,同時步步營造 引人止不住看下去的懸疑情節,難怪第一本作品就被 Library Journal 選為「最佳類型小說」(Best Genre Fiction 2006)。

以《河殤》知名的作家蘇曉康,妻子經歷一場慘重的車禍。他把心路 歷程寫成《離魂歷劫自序》。書中有段極為動人的話:「我多麼希望 有一棟房子,在幽靜的樹林邊,午睡起來同傅莉 (蘇的妻子) 喝咖啡 吃點心,這似乎就是人生,而過去是被我徹底輕蔑的,在今天的柴米 油鹽中才奢望起來。」

神蹟也好、家國使命也好,若是無法讓我落實活出柴米油鹽的平凡生 活,恐怕只不過是歌台舞榭的暫短熱鬧與風華而已吧……




In a Strange City by T.L. Hines, Bethany House

有作家書寫、有作家留過蹤影的城市是迷人的城市。

巴爾的摩。漢密特出生成長的地方;據云《馬爾他之鷹》的靈感來 自該市區的一棟建築物。費茲傑羅曾經住在這裡寫稿。安˙泰勒依 然住在這裡,以此為她的作品背景,寫出一本又一本的人間哀喜。 這裡,也是愛倫坡的墳墓所在。因此,巴爾的摩被稱為 Charm City 實不為過。

因此,蘿拉˙李普曼的這本以紀念愛倫坡的儀式衍生出的推理故事 固然引人入勝,但是對我而言,更迷人的是她筆下描繪的城市風情 與景觀:黛絲每天報到的咖啡店、會看見安˙泰勒去吃飯的小館子 、費滋傑羅曾經在寫稿的酒吧,還有其他藉著書中人物道出的巴爾 的摩掌故、軼事。一個城市的景觀就這樣在扉頁中開展,讓讀的人 竟然覺得這個城市好熟悉、好親切,正如讀卜洛克的小說,你幾乎 可以聞到、聽到史卡德走過的那些地方的氣味與聲音了。

李普曼的「黛絲˙摩根推理系列」已經開始有中譯本。出版社為這 個系列做了個網站,裡面有段文字這樣介紹書中的女主角:「蘿拉˙ 李普曼以記者的靈澈之眼,看透世間所有暗湧,創造出當代最迷人 的黛絲女偵探。不論亂象有多頻仍,局勢如何動盪,又或者人世無 常,風景搖晃,黛絲將以最明晰的思路和溫柔的眼光,行走於光影 交疊的犯罪現場,追尋那蹤跡難辨但確實存在的真相。」

看到這段話,我不禁啞然失笑。書中的黛絲丟掉記者飯碗後,偶然 間栽進私家偵探行業。到了第六本的 In a Strange City,這位摩 根小姐還是有些菜鳥,被同行取笑她的功夫是從推理小說學來的。 她的工作收入也常常岌岌可危,絕對不是什麼「神探」。

然而就是如許平凡的黛絲,一步一步,終究還是查出事情的真相。

Vanny 的短短一篇,說的雖然是《巴爾的摩藍調》,反而比上述那篇廣告 詞更掌握到人物與故事的特色。




The Book Thief by Markus Zusak, Knopf

Lisa Meminger 的弟弟在與她前往寄養家庭的火車上生病夭折。挖墳墓的人不小心把工作手冊遺落在地上,被 Lisa 偷偷拿去。相貌粗鄙的養父會拉手風琴,而且會陪著她在惡夢驚醒時唸書給她聽,兩人一起讀完的第一本書就是挖墳墓手冊。納粹燒書的時候,她在餘燼中偷出幾本書,以為已經熄滅,塞進衣服裡,結果回家路上衣服冒起煙來。養母幫市長家洗衣服,Lisa 幫忙拿送衣物的時候,發現市長的家天氣再冷,永遠開著窗。有一天市長夫人帶她進到冰庫一樣的書房,讓她盡情瀏覽。後來家裡窩藏了一個猶太年輕人。那個年輕人把希特勒的《我的奮鬥》撕下來,塗上白色當作紙,寫了一本手工書送給女孩。

這些發生在二次世界大戰德國的插曲,是以擬人化的「死亡」作為敘述者。這裡的死亡以詩一般的用語道出他如何走遍人世間,與某些人擦身而過,把某些人帶走。「看到嗎?連死亡也是有心腸的」(You see?Even death has a heart) 死亡在書中這麼說。的確,The Book Thief 的死亡聲音是極其迷人、縈繞不去的聲音。這本書的繁體中文版權已經在去年六月售出,應該會在今年出版吧。料想會像《風之影》、《穿越時空救簡愛》掀起一股熱潮。

美國的出版社把這本小說定位為「青少年讀物」行銷,置於青少年讀物架上。但是這本書絕不是以青少年為對象而寫的作品。可能是因為作者被標榜為「青少年讀物作家」?或只是因為作者長得年輕又帥呢?希望台灣的行銷可別把這本書的對象窄化了。如果譯筆好 (Markus Zusak 的英文寫得真漂亮),請務必買一本來讀。




An Ordinary Man by Paul Rusesabagina, Viking

1994 年,在盧安達這個非洲國家,種族衝突 (突西族 vs 胡圖族) 演變成了一齣令人髮指的人間浩劫,短短三個多月,有八十萬人喪 生。大批大批浮腫的屍體漂流在河上,堆積在地上任其腐臭。

在這人間煉獄裡,有一個飯店經理,運用他過人的勇氣、智謀,在 他服務的高級飯店救了 1268 個人。這個故事拍成了一部叫作《盧 安達飯店》的電影。An Ordinary Man 則是這個經理 Paul Rusesabagina 現身說法,記述了他是如何在一群殺人殺紅了眼的瘋子當中,想辦 法救一條命算一條。

造成盧安達的大屠殺有很多原因。賈德˙戴蒙在他那本《大崩壞》 提出環境的因素 ,但是 Paul Rusesabagina 在他的自傳提出的原 因更關鍵:人言可畏!(聖經說得更一針見血:舌頭是地獄的火)。 水能載舟;水能覆舟。盧安達人民代代相傳自比利時殖民政府為了 分化盧安達而虛構的謬思:突西族人比胡圖族人高尚。廣播電台呼 籲突西族人拿開山刀,清理比他們低劣的胡圖族。是這些話,成為 引爆了大屠殺的火線。但是 Paul Ruseasabagina 也是以他一人之 言,情商、說服、哀求、談判、誘使,面對想要進入飯店殺人的叛 軍,最終成功地保全了一千多人的性命。

單單讀本書的序言即已值回書價。他說:「言語是最有效的武器。」 在網路書寫盛行、政治爭辯深歧的台灣,身為一個寫者,下筆前豈 不該深思?那些相對的惡言,焉知哪一天不會實化為一把沾染鮮血 的開山刀?(聖經的那句話是否也可以說成「文字是地獄的火」?)

希望台灣有出版社翻譯這本書。我們亟需 Paul Rusesabagina 的節 制平衡的聲音。


聽 dannyboy 與阿祥 哈拉讀書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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