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思想的蘆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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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聖召—文化使命的詮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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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是虛空的,

但人在虛空中對上帝的回應卻不是虛空。

凡俗世界的本身沒有永恆;

它終將過去。

但人在凡俗世界中

為了上帝的榮耀所作的一切,

卻是永恆。

即令在人類文化的最高成就中

也沒有終極的救贖,

但讓文化榮耀上帝

卻是一項不折不扣的聖召。

 

 

合神心意的台灣教會?


  對於基督教在台灣的發展困境,其原因是複雜而多重的。但除了歸責於教會圈內的軟弱以外,諸如禱告不夠、信徒的貪愛世界、講台信息的貧乏、靈命淺薄、或者分爭不合一等等,是否尚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現今基督教的信仰與文化,還沒有「盤結」與「關聯」起台灣的社會與文化。不可諱言的,遲至今天,台灣教會在社會中仍然好像是個「異文化」,她並沒有在這塊「福爾摩沙」的土地上落實生根。不僅如此,她尚且還是鄙視人類文化努力與成就的一群。因為相對於福音而言,即令在人類文化的最高實現中也沒有終極的救贖。結果,台灣教會竟然就在一種「福音的驕傲」下與文化日愈疏離和背反了。台灣教會的發展因而變得更加困難。有時候不是不傳福音,而是傳得沒有整體性的果效,而且靈魂是那樣的容易流失。有時候也不是貪愛世界或靈命浮淺,而是不曉得如何面對世界、並妥善處理信仰與政治、經濟、法律、教育、專業、傳統與生活習俗等的關係?

  曾經有某位牧師在一篇文章中提出了「合神心意的教會」的十個標準,包括有重視信徒教育、肢體團契生活、什一奉獻的信徒比例、佈道和植堂情形、行政系統是否完整、有無成全聖徒,以及尊敬神的僕人的程度等。然而,奇怪的是,在這樣一個對於教會理想模型的構思中,竟然完全忽略了基督徒對社會與文化、對時代與世局,或者對所處的群體的參與、使命及影響力。從政治到經濟、從教育到藝術,從生態到法律,從傳統到科技,在在都喪失了上帝的蹤影。

作鹽作光的入世聖召


  耶穌曾呼召門徒在世上「作鹽作光」(參見〈馬太福音〉五章十三至十六節)。然而,這樣的「聖召」在台灣基督徒的體認下已經徹底狹窄化了,它僅僅是侷限在領人歸主、廣傳福音與靈命造就的範圍中。但耶穌的召喚明顯的是一種所謂的「入世聖召」(inner-worldly Holy Calling)。或許有人會說自己所領受的「聖召」也是「入世」的,就是「活在地上」領人歸主、廣傳福音與靈命造就。但這樣一種對「聖召」的體會,在本質上其實還是「出世」的。因為,「入世」與「出世」的區別,並不在於人是活著抑是死的,而是對於整個凡俗世界的體制與文化所採取的態度,是消極的排拒與疏離呢?還是積極的參與及改造?「入世聖召」的真諦,乃是上主召喚基督徒在現世的一切事物上──從政治到經濟、從教育到藝術,從生態到法律,從傳統到科技──都見証與榮耀祂。對於這種「入世聖召」的最重要詮釋者,應該是宗教改革家路德(M. Luther)與喀爾文(J. Calvin)了。他們全面的將基督信仰與凡俗世界的種種生活結合,舉凡刀劍、法律、經濟、政治、教育、道德、家庭與社會組織,路德與喀爾文無不分別從信仰的立場發表了大量而精闢的論述。反觀四十多年來的台灣教會,雖然並不旗幟鮮明的高舉「出世主義」,但觀之大多數傳道人與信徒的狹窄屬靈視野,我們不得不說它的本質還是「出世聖召」(outer-worldly Holy Calling)的一種翻版。有形的「教會」扮演著如同中世紀修道院的角色。她代表著存在於凡俗世界中的「另一個世界」,她也是信徒規避現世污穢與罪惡的「天國的縮影」。更重要的是,她幾乎完全吸納了信徒對上帝「聖召」的一切付出與擺上。

柏拉圖與諾斯底主義的二元論


  我們不難理解,隱藏在這種「出世聖召」背後的觀念,就是一種「聖俗二元論」。而「聖俗二元論」則正是柏拉圖「觀念論」的神學謬誤版。按照柏拉圖的看法,我們憑什麼說一根樹枝是「彎」的呢?除非我們的心裡已經先有了一個「直」的觀念。而我們能夠劃出一條百分之百、絲毫沒有誤差的「直」線嗎?很顯然的,即使手藝再精巧熟練也劃不出來。那麼,真正完美的「直」線在那裡呢?恐怕只存在於我們的觀念中了。同樣的道理,當我們追問自己的人生「圓滿」嗎?柏拉圖會要求我們先回答什麼是「圓滿」。而現世中又有誰的人生是百分之百的「圓滿」呢?既然沒有,那完美的「圓滿」又在那裡呢?它只在一個地方,就是我們腦袋中的觀念裡。柏拉圖因而進一步的分出了兩個「世界」。一個是我們日常生活、吃飯、睡覺,手能摸得到、眼睛能看得到的「感官世界」(sense world)。另一個則是只能用我們的想像、理性和觀念去接觸到的「觀念世界」(idea world)。譬如美、善、圓、直或幸福等的本體。更重要的是,柏拉圖告訴我們,這兩個世界有一定的距離與矛盾;而且觀念世界必需作為感官世界的指導與模範。對於柏拉圖而言,這個道理是顯而易見的。因為,當我們發現感官世界中的「直」並不「直」、而「圓」也不「圓」時,又怎能怪罪我們腦袋中的「直」的觀念太「直」、而「圓」的觀念又太「圓」了呢?對於「美」、「善」、「幸福」、「圓滿」或是「國家」,何嘗不是這樣呢?

  這樣看來,抽象的觀念世界反而是真實,而我們每天吃飯與睡覺的凡俗世界卻是虛空的影本了。前者是永恆的、終極的與完美的;而地上這個感官世界則是短暫的、過渡的與不完美的。柏拉圖的這種二元世界觀影響了後來的基督教神學思想。老約翰所面對的「諾斯底主義」(Gnosticism)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諾斯底主義將耶穌當作一個幻影或靈體。因為他們相信物質是骯髒的,而地上也沒有神聖的事;天上則絕不沾染一點塵土。諾斯底主義因而根本不能接受「道成肉身」。他們認為要達到靈性世界必須藉由一種神祕的「看見」。然而,基督教正統所信仰的卻是「道成肉身」的基督;並且,就在基督「道成肉身」的一霎那間,祂已經打破了屬靈與屬世的膈閡。誠如使徒保羅所說,「使天上地上一切所有的,都在基督裡面同歸於一」了(〈以弗所書〉一章十節)。我們可以很肯定的說,無論是約翰、保羅或是耶穌,都絕對不是一個「聖俗二元論」者。

下期待續

本文作者葉仁昌教授任職台北大學公共行政暨政策學系,是衛蘭團契 晚堂「生命的需要」專題講員
本文原載於作者個人網頁,經作者授權本中心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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