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生活的維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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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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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親近是你不在身邊的時候
當你回來時,又好像有什麼消失了
有人叫它〝愛情〞……我還不知道它是什麼,但
當夜晚隨著微風和流水消逝時
在我們中間還留下一些微小的樂音在蕩漾著。

親近感就是「人在心在」。在這40年,我處理過的夫妻或家庭問題中間,令我驚奇的是,發現只要遵守一些很簡單的規則,就可以達到過一個健康舒適的家庭生活的目的。

有很多人把「親近」直接聯想到夫妻間肉體的接觸。當然沒有任何一個親近的感覺,可以比夫妻間裸裎相對,接觸對方的皮膚、頭髮、撫摸手臂或乳房或者雙唇相吻,這些感覺所帶來的親近感更親近。

但是再也沒有任何一種生疏感或寂寞感,比夫妻雙人床上的距離和寂寞更大的了。我現在還記得,我年輕時在小鎮上當衛生所醫生時,有一個年輕的少女,她是典型的挪威農家女孩,她將要和山谷裡一個大農場裡的男孩結婚。我心裡想,沒有什麼人,比她更合適作那個大農場的女主人了。

15年後,當我已經成為專科醫師後。有一天她突然到我的辦公室,坐在那裡;她說:「我希望你給我一點意見,我知道你曾經去過美國,現在我也想去……」。「那太好了……」我說:「你能到這個大世界去走走看看太好了,比一輩子蹲在那個小山谷裡好多了,你要去多久啊?」

她說:「我不知道……」。有一陣安靜,她回答的樣子,令我覺得有點奇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定居在那裡啊?」

「我也不知道……」又是一陣安靜。

「你不會想要把大西洋隔放在你和你先生之間吧?」

「啊!我們在臥室裡的距離比這個還大呢……」。又是一陣沈靜。

我從她的眼中看到那種像冰山一樣的寂寞,比未婚時還沒有找到先生的寂寞更大更深。我可以舉太多太多的例子來說明,沒有任何一個疏離感和寂寞感,比夫妻的雙人床上之間的經驗更大更深了。在那裡的親近感,除了身體的接觸與性的需要以外就沒有別的了。我們所談的親近感代表的意義更多,這一種〝親近感〞是你每天都需要服用的維他命。

我用一個例子來說明,這個例子對我本身的意義也很大。

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別人請我晚上去演講,剛好我有一個病人,我一直認為很難和他溝通,因為我差不多要開100~140公里的車子才能到演講的地方,所以我想,好吧,也許在這麼長的路上可以和他多談談。因為去程、回程我們總是要在車子裡單獨相處二個小時,也許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會比較接近!

他被我說動了,跟我一起去,但是車上的對話發展的很慢,最大的原因可能應該是我的錯。因為我大部分在車上的時間,都在想我的講稿,我的心並不在我們的會談裡。他也去了演講會,演講會的題目是:「人際接觸」。演講完了,有人請我們去喝咖啡。

我的朋友有點不安,但是他還是去了。在那裡都是他所不認識的人,像他這種害羞,又內向的人,在這種場合下,他是很保守的。我自己是因為想到還要在午夜開那麼久的車子回去,我是很想喝兩杯咖啡的。所以我說:「謝謝,我們兩個都來!」

那真是一個非比尋常的咖啡餐會,活潑的主人把快樂的氣氛帶給每一個人,這種氣氛使大家很融洽的交通。到最後,我認為時間也相當晚了,我們必須走了。我並沒有想到要站起來說什麼謝辭,但是當那個從小就生長在另外一種家庭環境裡的病人,要求講幾句話的時候,我不禁要用驚異的眼光來看他。我相信,他是想代表我們兩人說幾句話,來感謝主人。因為有辦法創造出那種大家彼此之間的接觸,使在房子裡的每個人與人之間充滿了「親近感」,他後來所談到的有關〝親近感〞的一番話,這些年來一直留在我的腦海裡。

他說:「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通常都是很平凡的老套,講究的是禮貌和在宴會上的俗套,但是今天請我們來的主人,真是給了我們他自己及他的心,好像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與他所請的客人在一起。我今天所經歷的親近感,是我這多年來記憶中所沒有的,我要把我已經期望很久的親近感的經驗帶回去,我也要強調這一次的經驗,在我與人相交中是絕對少見的。」

我看著他,心裡覺得有點自豪。他是在代表我們兩人說話,心裡也有點兒不好意思,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有想到。

當我們談到家庭,不正是這種「親近感」常被遺忘的嗎?

「不,不,我先生已經很久不和我講話了。我覺得他不是躲在報紙後面,就是貼在電視前面,吃飯的時候他也心不在焉,孩子們也說,想跟老爸說話是白費勁兒。他根本聽不進去,雖然人坐在那兒,心都不曉得跑到那兒去了?」

在一個小組討論裡,有個牧師突然說:「老天,我要怎麼辦才好,腦袋裡一面想的是晚上的講章,一面想的是早上那個協談的人要怎麼辦,坐在餐桌邊,還要聽孩子們講話。跟他人講話,要說〝人在心在〞是很容易的,但做起來還真難吶!」

太太們常說:「我先生在餐桌上除了說以下的話之外,不會說別的。『別嚕囌了,現在可不可以不要談這個』,我真是沒心情聽你談家用和帶孩子的麻煩,如果你知道我今天是怎麼過的,你就不會來煩我了!」

親近感也可以很簡單的說,「人在那兒,心就在那兒」,頭裡面不要再想別的了。不論是你今天的憂慮也好,明天的預備也好,你人和誰在一起,心也要和他在一起。

在我忙碌的醫生工作裡,我曾經自我訓練出一些工作方式。今天想起來,覺得很不好,我曾經讀到人怎麼自我訓練,可以在同一個時間裡作三件以上的事。

我後來熟練到一手聽電話,一手寫處方單,眼睛還可以看一封信,同時還可以和對面坐的人對話。我認為還真不錯,有時候,我也很驚訝自己怎麼會這麼神勇,其實也都是不斷練習的結果。

我一面聽電話,一面記下腦子裡飄過的一些思維,一方面又可以順便對辦公室的同工交代一兩句話。直到有一天,我發現這是一個危險的遊戲。能人在心在的和坐在你對面的人交談,對某些人來說也是一種須要訓練才能成就的事。其實就算是很小的孩子,雖然你可以把他抱在膝上,但是他很清楚你在不在,小孩子這種「接觸」的能力是十分神奇的,也許他不一定很認識你,但是他知道你在不在,親不親近他。

我記得在60年前,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在奧斯陸有個很有名的商人,在教會裡滿熱心的,那個時候,男人穿的西裝上還有一塊「賽路路裝飾板」,聚會正在進行的時候,常會看到他拿起鉛筆在板子上記下一些數字,計算一下,在結果下面畫條線,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的心並不在禮拜堂裡。

在聽過許多婆婆媽媽的傳道人之後,我自己對禮拜堂天花板上每一個區域,有幾條本板也記得很清楚,有一區是34條長條木板組成的,有一區是36條,另一區是38條。我算著算著就會生氣了,為什麼會不一樣呢!如果是對稱、和諧該多好!我在算板條的時候,牧師的講道離我好遠好遠。

但是,令我自己也驚訝的是,從我10歲以後,可以記得許多許多的傳道人,我雖然已經不記得他們講些什麼,但是我記得他們的長相,他們講道的樣子,因為他們講道的時候,我的心在教堂裡。

「敬拜」,是在於每個人都積極的參與並且共同負責。就因為教會很重視共同參與,所以毫無疑問的讓人彼此有親近感。在個人的靈修生活上,許多人有習慣使用筆記本。通常對於一般的日常生活並不這麼慎重其事,但是在與主親近的安靜時間裡,很值得記下來自己所感動的事,以便日後反覆思想。有的人也有一本代禱小冊子,為的是能不斷的、很專心的在禱告中記得這些人。這些動作,使彼此有很深的親密感。這也是一種需要耐心的工作!我自己的代禱小冊子上,有的名字在上面已經有15年,甚至20年了。其中有的人根本不知道我的代禱中有他的名字。奇怪的是,人們常是多麼害怕彼此親近。

我遇見過一個人,他在我的代禱中。雖然有好多好多人,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我為他代禱。有一天,不知道為什麼,我告訴了他,他的反應卻讓我很傷心,覺得不值得再為他工作,我說:「我每天清晨禱告時都紀念你……」,他一句話不說突然轉身,大步走開。第二次碰到他時,他問我:「你上次告訴我的話是真的嗎?」

雖然我轉身走開,我一直走過皇宮公園,下到卡約翰大道,一面走一面大哭,我對自己說:「難道真的可能嗎?有人對我這麼關心,雖然我也不信上帝,也不信教會裡的那一套。」

我接到他的信,談到「親近感」,他寫道:「我真的不好意思寫這封信,除非我先喝一瓶紅酒,事實上我喝了,但是裡面最重要的是,我還是要說謝謝你。」

是啊,多奇怪。人常常需要靠一些外來的刺激品,才敢開放自己親近別人,也讓人親近你。有多少的夫妻也尋找類似的刺激,甚至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肯給予對方肉體上的親近。

但是「坦誠」和「親近」也有它的界限,這個界限是不能被忽視或超越的。我想用一個例子來說明:

好多年前,我參加了一個葬禮,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逝去,有一大群她大學的同學隨著棺木執紼,在那群年輕人中,有幾個和她年紀相當,和她非常要好的女同學。葬禮中,其中一個女孩子說了一些事讓我一生難忘。

她說的大概是這樣子的:「我們有四個人,很早就在一起了。去世的這位,在初中以後,得了小兒麻痺,使她的雙腿癱瘓不能再參加一般的遊戲或運動。我們這幾個人,對這個小團體有很強的歸屬感,這種互信和親近的感覺使我們中間有很強烈的安全感。我們的友誼一直延續到高中和大學的時代,等我們開始讀大學時,她又不幸得了血癌,看起來她的生命受到相當的威脅,但感謝最近這些新藥品的藥力。雖然她仍然是每個月每個月在生死之間掙扎著,但她仍然毫不放棄,通過一個一個的考試,一步步的朝畢業考邁進,在這期間她不知道多少次進進出出醫院治療,為的是壓制病情。最後她終於申請參加畢業大考,並且同時報名參加到哥本哈根的研究小組,主要的研究題目是:「如何幫助奧斯陸的吸毒青年」。

對這個題目,她是全神投入,直到最後一天,突然被肺炎奪去了生命。我已經提過,在我們中間的向心力和歸屬感是--互相的信任、坦誠與互相親近的感覺。但是同時她也要求我們對她病體的尊重,她希望在我們之間永遠不要提到她的痛,永遠不要討論她可不可以,或有沒有能力去參加一些共同的活動。當我們要去北原划雪時,連提都不提,她是不是有辦法參加。我們之間的親近與歸屬感是絕對地尊重她對某些事情有「單獨」決定的能力。尊重彼此的「自主與獨立」,是維持我們之間歸屬感和親近感主要的條件。」

在多年的夫妻輔導工作中,多次的證明,世界上沒有一種東西比〝佔有的愛情〞更具有威脅生命存在的力量,不論是在夫妻之間或親子之間都是如此。

「你平時有什麼嗜好﹖」我有時候問一個病人。

他說:「沒有,自從我結婚後,我的嗜好就停止了,我太太根本沒有辦法忍受我去釣魚,釣魚是我婚前最熱衷的嗜好。但是結婚15年來,我還沒有出去過一次」。

人叫這種男人「懼內」,也許他找到了一種維持和平的方法,但是知不知道他也有他的秘密,雖然他很想成為一個品行端正的基督徒,但是突然他開始買酒,並且藏來藏去,只因為想在夫妻之間愈來愈大的壓力下,找點兒安慰,找一個呼吸的空間。當這一家人,在醫院裡治療時,我最先作的一件事,是叫這個先生在第一個空閒的週末裡去釣魚,令人驚奇的是;看到夫妻兩人都有強烈的被解放的感覺。

雖然有很多人不見得同意,我常用創世記裡「亞當的肋骨」來比喻夫妻的關係。人不會體驗更近的親近感,除非你自願放棄或是不再堅持一些你所有的,就好像你開刀取出一條肋骨。

我記得一對社會地位很高的夫妻來接受治療,我很煩惱,因為一直談不出什麼結果,最後我說:「對你們兩位,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地方?也許只想再提一下我的肋骨理論,除非我們自願放棄部分我們所堅持的。我們中間不可能有什麼連在一起的關係,這種放棄的痛苦和代價,就像人要開刀取出一條肋骨一樣。」

他們兩人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說:「我知道我的肋骨是什麼?」,

她佷驚訝的看著他,他繼續說:「我知道我們婚前,你有個很好的藝術家男朋友,那個人我已經嫉妒了19年,生怕你會跟他走了,你在結婚的前幾年,多次的要求我允許你去和他談清楚,我從來不准,因為我怕,怕他說服你離開我。我今天要作的肋骨切除手術就是允許你,明天就自由的去找他,和他講清楚你想說的話。」

他後來告訴我,他這樣說的時候,幾乎像判了自己死刑,他放棄了他最有價值的,而這正是讓另一個人走頭無路的佔有式的愛情。她,一個鎮定高貴的太太,僵直的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我小心的問她:「太太,你的肋骨是什麼?」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冷冷地回答:「我沒有肋骨」。

「真的沒有」?

她說:「我除了煩惱和憂愁以外沒有別的,這些他又都不要。」

突然她的面具軟化了,先生眼睛裡含著淚注視著他,伸出了他的手,她握著他,於是阻隔在他們之間的冷牆,倒塌了一部分。

300年前,在法國的一個修道院,羅蘭得兄弟寫了一本小書《學習與上主親近》。是什麼樣的內容使這本小書,在這300年裡使許多許多的人感覺到快樂和受到幫助。他在書中告訴讀者,是這樣開始的:春天裡,他坐在一棵他所喜歡的樹下,看著樹是怎樣由嚴冬的酷寒中甦醒過來,於是他心裡有一個深深的期望,期望也能經歷這種生命的突破。他在修道院裡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廚工,但是他始終以最敬虔的態度來作他的工作,他雖然在每天的工作中,並不覺得自己在上主的眼中有什麼特別的價值。但是,他說:「上主並沒有因為我的微小就讓我站在遠遠的一邊,反倒以一種特別的親近感--尊敬和愛,向我表示祂永遠不會厭煩。每當我親近上主時,我只覺得我是祂所喜愛的。」

也許我們應該再以坦誠和信任來接納我們的朋友,以便可以人在心在的和他們相處之前,先學習如何親近上主。事實上,都不難,在吃飯的時候,在和與你交談的人面前,把你的心放在那兒,讓我們不要忘記每天按時服用「親近」的維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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