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蝶非 2008.09.28

想起一位影響我至深的老師，國中教我三年的葉老師。她不僅在課業上啟發我於無知，在生活上給我許多協助，更將我從「拒絕聯考」的懸崖邊緣拉回來。慚愧的是，或許自認沒有達到老師的期望，深感無顏以對，離開學校後，雖然念茲在茲，始終不曾主動與老師聯繫。

去年輾轉得知她轉任專職的特教老師，這是多年來唯一獲知的訊息：相距只有三座橋的咫尺，卻彷如相隔無邊大海的遙遠。年紀愈長，對老師的懷念愈深，這份懷念提煉發酵至今，再也壓抑不住了！

先以電話探路，才報出姓名，話筒那端立即傳來熱絡的喊叫聲，一如當年！驚喜之餘，不敢置信睽違二十年，老師仍還記得我，那種激動的喜悅深深地感動了我！毫不猶豫地道出想去探訪老師的原意，老師一疊連聲表示歡迎。

依序過了三座橋：五福、六合、七賢，循著當時上學的途徑，一路走來，興奮緊張的心情不下於當年第一天開學。

來到闊別已久的校園，老師正在上課，不敢打擾。於窗外悄悄地，看著老師張著誇張的嘴型、對著一臉茫然的純稚臉孔，一字一字不厭其煩地反覆教導著，耐心專注地令人動容！

下課鐘響，老師從教室步出，乍一相見，彷彿時光倒流：老師青春飛揚，有一股知性的美麗。然而，近距離看，老師華髮叢生，臉上已是掩不住的風霜；而我早也不是清湯掛麵、一臉強說愁的年紀。

在會客室敘舊。老師殷殷垂詢這些年的近況，我據實以告，老師時而頷首，時而蹙眉，時而微笑，時而驚嘆，‥‥斷層的歲月在一瞬間連接上了，彷彿這段漫長的歲月，老師全程陪在我身旁，一刻也不曾缺席，以不減當年的敏銳，洞穿我內心的幽暗。

接著，我提出心中的疑惑，老師輕描淡寫的說，很多人問她轉為特教老師是否懷著特別的使命感？其實沒什麼偉大的理由，只是自己年歲大了，體力衰弱了，教不動那些精力充沛調皮搗蛋的學生，剛好學校新增了特殊教育班，就去修了一些學分。

說著說著，老師的臉上煥發著光彩，娓娓訴說那些孩子們有多可愛：我給他們一分的愛，他們回報我十分，還覺得不夠多。

聽著聽著，我的眼眶不爭氣地泛紅了。呵，我的葉老師依舊和以前一樣，有一顆良善的慈母心。

滿懷著全心靈的震動，不捨地與老師道別。走過一排老舊的教室，灰褐的牆壁依稀刻著熟悉的字跡；高大的椰子樹一字排開，投下一片搖晃的陰涼；屋廊下，傳來琅琅的讀書聲，不絕於耳。


本文原發表於作者的部落格：惘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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