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吴鲲生 2020.04.05
「慢」实在是有意思的字眼。
早年我进修神学之处,设计的是两年课程。日本同学有个传统,事先就打定主意准备念三年:第一年完全不修本校课程,每天一早出门到英国皇家学院上英文。由于那一年将语文基础大致建构完成,之后两年大半都能完成学业。
某一年,有位中亚同学入学,他的英文程度不够,也许不知可以借镜日式传统,也许经费拮据,总之,他报到后就直接上正式课程。遗憾的是,同班同学毕业时,此君未能取得证书。
经过协商,中亚同学得以留校再读一年。和日本同学一样,他总共花了三年。不一样的是,日本同学大半完成学业,而此君努力了三年,依旧通不过学校的基本要求。
日本同学好像起跑时输了,但最后不一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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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宣道会区伯平牧师写过一篇文章,赞许差派马礼逊(Robert Morrison)的伦敦传道会「有宽广长远的见识和立场,订交给马礼逊务实而明确的任命。既不会让他带着一项模糊的空大目标上路,也不致对他构成『苛索』信主人数业绩的压力」。
区伯平说:「差会托付马礼逊的,只有两项明确任务,就是编写一本学习中文的字典,和翻译中文圣经。至于其他宣教成绩,都是订给第二、以致第三阶段的目标。」
马礼逊没有从差会来的压力,他自己心中急不急呢?这个问题好像没有必要提问。马氏乘风破浪而来,岂会不把中华百姓放在心上?书上记载:「一八一四年使马氏最快乐的一件事,便是收得一个信徒,是七年工作中惟一的果子,就是那位帮助马氏印刷工作的蔡高,于九月九日中国重阳节那一天,在澳门一处幽静的海湾中,施行了洗礼。」
马礼逊除了译经,还撰述布道文字。当时领人归主不易,但马氏没有因此心慌:「说到梁发,是广东高明人,本来是学习雕版的,在一个离洋行街不远的印刷所里作工,因此,得与马氏发生了接触;曾经向马氏请求过洗礼,马氏没有答应。」
这位后来由米怜施以洗礼的梁发,在教会历史上占了重要地位——他是第一位华人牧师。从马礼逊对待梁发一事,可以看出他不认同「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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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有什么不好?林毓生说:「我们不能太着急,着急反而容易使人变成教条主义者。」他继续说:「我觉得台湾各方面都太着急。文化界也在着急,着急写,着急出版;这样做法,很容易变成在平原上骑马绕圈子,弄得人马皆惫,而毫无进境。」
林氏讲对了没有? 且以教育改革为例对照。
惨烈的教育改革实施十三年后,台湾大学教授江宜桦在报端评论:〈教改偏离自由心灵?〉。江宜桦说,从国家角度,认为教育应该培养有利于建设的人才;从家长的角度看,认为求学的目的在于考取名校名系,如此毕业后才有满意工作的保障。
这两种思考逻辑,都有相当的社会基础,可是二者所压抑的,却是教育真正的本质,也就是「自由心灵的培养」。
江氏说,自由心灵是指一种「宽阔、自主、理性、包容」的人格特质。有这种特质的人,比较能以开放心胸看待外在世界,比较愿意温厚平和地处理人际间的差异与冲突。
但是,自由心灵非与生俱来,必须细心培养。「培养」这两个字说明了要按时浇水——耐心得够;也说明了要以作物的时间表为准——不可揠苗助长。传道工作可以揠苗助长吗?传道工作要「求快」吗—还是得细致、耐心地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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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文明写了篇故事〈奇怪的回答〉,刊登在《国语日报》;他写一个商人教小伙计背着一大包零碎的东西,要在八点钟之前出城。时间看样子只剩几分钟。
老板问人,现在出城,来得及吗?路人看小伙计满头大汗,又看他背上背的东西,说:「现在是七点五十五分,你们要是走慢点儿还来得及。走快了,恐怕出不去。」
商人听了,觉得这个人讲话奇怪,怎么走快了反倒出不了城?他就一个劲儿催小伙计快走。这时候天都黑了,路高高低低的;一下子,伙计的脚绊在石头上,摔了;背上的东西掉落地上。等他们把东西一件一件捡起来,包好,城门早关起来了。
信徒若不读教会历史,也就罢了;作为教会领袖,却不能不以史为鉴。
(摘自 《走慢一点,才来得及》〈辑三 差异中找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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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圣经怎么活?
饶恕,是心灵的仰卧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