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顾美芬 2016.02.07

被摆布

母亲长寿，九十五岁被主接去之前，每年生日总有许多亲朋好友回台给她祝寿。侄女在加拿大的航空公司服务多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回台探望奶奶时，会帮奶奶擦指甲油。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侄女很会选合适的颜色，让母亲看起来雍容华贵。她服事奶奶的方式，让我有了创意。其实，老人家也喜欢美的事物，所以我就开始带母亲逛百货公司，哥哥们回台也替她选购漂亮的外套，鞋子等。

自从学了这一招，每次带母亲出去吃饭，都先帮她打扮整装，换上好看的外出服。在等上菜的空档，要外地回来陪外婆吃顿饭的女儿也替外婆擦指甲油。母亲虽然口裏说：「都是老太婆了，不要擦指甲油了。」但似乎也由着我们起哄瞎闹。我们小心翼翼在母亲修长的指甲上一个一个来回涂满漂亮的颜色，母亲很熟练又乖乖地把手腾空，不乱碰东西，让纤纤玉指在空气中等待丹寇全干。

母亲的双手可操劳了一辈子，为我们家煮过五十年以上的晚餐。现在她的双手不用再操劳，我们晚辈也只能这样逗她开心。而相对于老年人的被摆布，小孩子的特色就是凡事要自己来。从很小的孩子就可以看出生命的活力。

自己来

许多小孩子喜欢在电梯裏抢按电梯，有时候社区的孩子因为抢不到按自家楼层的数目字而哭闹，知情的大人有时候就会故意留着这项特权给邻居孩子。我这个初老之人，每个月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换家中的各种月历；看到新的月份，新的图案或经文，总有新的喜悦。年过八旬的婆婆吃完饭，我总让她自己把碗筷拿进厨房，因为她说「凡事自己来，真高兴欢喜」。而凡事必须仰赖别人就是老年人的悲哀了。

有个失去一只手的女孩，好不容易联络上另一位失去一只手的女孩，两人成了好朋友，还互相告诉对方怎么样用一只手给自己涂指甲油!

大家熟知的力克胡哲（Nick Vujicic），没有双手双脚，却凡事自己来，除了会打球、潜水诸多运动之外，他还有一项最赚人热泪的动作--被拥抱。

拥抱人

人如果老到无法拥抱别人的时候，就真的老了。我们还能拥抱别人，或者还能被拥抱，真值得为生命感恩。我的三个孩子都成年离家了，但从小养成的优良家庭传统，却还能继续：每次见面就来个「欢迎抱」，分别时来个「bye-bye抱」，维持亲子间的肢体接触与亲密感。有时候「bye-bye抱」后一分别就是几个月或一年，要等「欢迎抱」还真不容易。

有人问我，孩子到了青少年很别扭，哪会愿意让父母抱？我的答案就是，在国小五六年级或国中一二年级的关键年纪要继续抱，就能越过障碍。我们家的做法是在家中走道窄路相逢时，父母主动说「来抱一下」，这时候孩子躲不掉，只好敷衍一下了事，久了也就习惯了。

许多老夫老妻不再亲密，不再牵手，实在很可惜，所以我们夫妻也多年实践着每天早上拥抱之后才各自去工作。有时候丈夫要出门了，我还在厨房忙，或正在用早餐，我一定会起身放下手边的事情，等在门口抱一下，也彼此祝福，再展开一天的忙碌。

也许我们不喜欢擦指甲油，也许我们的长辈也不喜欢互相拥抱这种洋习惯，但我们总可以找到合适恰当的肢体动作，表达心中对人的爱。如今我无法替妈妈擦指甲油了，年迈的婆婆也无力自己做许多事，我们的双手还有力量的时候，真要珍惜机会向人分享与行善。有的好习惯就是要不断操练，突破自我限制，持守美好传承，才能享受人生好滋味。

「愿你坚立我们手所做的工；我们手所做的工，愿你坚立。」（诗篇9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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