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生活的维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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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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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小册子最初的用意是帮助夫妇们,不论是坦诚或者是互信,都是维持健康必需的维他命。但是这剂药也可以推广用到其他的关系上,比如说家庭中其他的成员,学生与老师之间,工作伙伴之间,我们在这一章要看看互信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

人与人之间的互信,并不是互相要求就可以成就的。那是一种向对方彻底信靠后的人际反应模式的结果,互信是不能以等待的心要求对方,或者在等能确定对方会有同样的回报后,才愿意给的东西。因此,要达到"互信″始终要承担某种程度的风险。

有时候还要冒险成为"牺牲者″,相信对方必须是由灵魂深处所产生的一种能度,也就是将自己的某一部分交给对方的意愿。互信是说信靠对方,并且承担一种也许会失望或受伤的危机,人这么作,是因为我已经"有一点″开始相信对方。是的,人会这么作,是因为人除了相信对方的善意之外别无选择,因为我们相信经由这样的互信,可以表示对对方的尊敬,及认为对方有值得我们尊敬的实在价值。

与其以理论来解释,我想不如用一些生活中不同的例子来说明。从我自己的一些经验中深深体会到"互信″有时候是最强的动力,也是帮助别人最好的媒介。也许有人会说:「这些是精神科医师早就应该知道的事」。如果有什么事可更清楚的说明:何谓"不信任″?那应该是精神病院里,那些深锁的房门、封闭的病房,更是那些关闭着有恐惧症且加了锁的双重门,和具有海绵墙壁的小房间。「一个精神科医生怎么可能教我们,互信是最好的助人媒介?」

是的,当我们是如何的低估那些精神官能症和精神病患者的人格价值时,精神科的医生们应该比任何其他的人更觉得羞耻。我真的敢大胆的讲一讲,我自己在这一方面的经验。

很早我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按照我刚作医生的时候,所看到的一个模式来建一所精神病疗养医院。当我成为精神病科主任时,我有机会参观欧洲许多类似的开放式病房。令我相当失望的是有一部分医院,又开始锁上门和病房。而当我向他们提到,我希望建一所医院,在里面我们完全相信病人自己的能力,即使是在他生病的状态下,希望由全完的信任中建立起人际的关系。有好多人拍拍我的肩膀并且对我说:「年轻人,生活会给你另外的教训的。当这些有自杀倾向和有破坏狂的病人进来的时候,人总是不得不再锁上门的」。

今天没有人再强调这种锁门政策,至少在那些曾经尝试着以"互信″来作为治疗基础的人。当然这其中也会有失败的例子,因为"互信″需要一个很特别的态度,那就是彼此的坦诚。当我们以"互信″这个开放系统,作为治疗精神官能症和精神病患者的方法时,我们一定要在当我们觉得不能再相信他的时候,有明白的表示「请你原谅我,因为我今天觉得不能彻底地对你有安全感,我想这是我里面的一些感觉,让我觉得不能完全相信你」。

从以前那种可怕的类似「监狱的」精神病院,到现代这种人性化的疗养院,这些改变实在是太特别了。

1948年在女执事(DIAKONISSEHUSETS)医院,开始有精神官能症病房时,正好是大战刚刚结束,酗酒问题最严重的时候,虽然我自己那时候也是戒酒协会的理事长,但是还是有许多酗酒者需要住院治疗。这也是在许多好的戒酒中心开办之前的那段时间,40%的住院者是酒精成瘾或酒精中毒者,通常都是我们把他们抬进来,打胰岛素和葡萄糖的静脉注射,那段治疗酒精成瘾者的工作真像是马不停蹄。

当他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在完全的坦诚和信赖的原则下和他们约定:「各位可以看见,走廊上的门直通到街上,在上面的那个街角你可以买到啤酒,在下面的公园旁边有酒馆,两条街外就是公卖局,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希望我们帮助你们戒酒,我们彼此约定好,只要你觉得引诱太大,想出门买酒时,请先告诉我一声。此外,当我看见你走来走去显得急躁不安的时候,我相信你也许想夺门而去,但是我希望你给我个机会,一同坐下来喝杯咖啡、聊天,一起渡过那难熬的令人坐立不安的危机」。

在10年的当中,只有2个人跑到公园边的酒馆买酒。他们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等于签了自动出院书,他们必须另外去找一些用锁门的方式来戒酒的地方,他们两个人都十分清楚,自己必须出院。二天后,他们又回来了,坐在医院的台阶上,请求我们再相信他们一次。

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直到一年前我收到他们两个之中的一个人来信。他写道:「我突然想到,我从来没有为你们对我所表示的信任作过任何的感谢。我今天过得很好,因为25年前,你们那种对待我的方式,让我实在难忘,你们给了我一种感觉,让我觉得我还有一个"人″的价值。」

我再举一个例子。我和太太在北克劳(BEKKELAGH OGDA)住过一段时间,正好是小镇上汽车失窃最严重的时候,警察简直是无法可施了,因为失窃的汽车太多,警察几乎要放弃侦缉,原来是有一群青少年人在为非作歹。有一位农夫以养马为生,农场上有许多马,他跑去警察局问,可不可以有那帮太保头子的名字?

警察说:「只要你能帮我们一点忙,治治这些小子们,要什么名字都给你!因为我们实在是疲于奔命了。」他找到了头子,对他说:「哥子,你知道我有近20匹的马,需要每天1~2小时的定期训练,你可不可以请你的哥儿们一起来帮帮忙,每天训练完后,你们可以在马场上玩牛仔的把戏。」

我后来自己读到一封信,是这帮不良少年中的一个,长大后作了海员的。他谢谢这位农场的马主,是如何的协助他,使他没有完全的变坏,他特别感谢马主,在那段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四周人都敌视的光景下,而马主所给予他们的信任。

让我再举一个例子:

在我年轻的时候,执医的小镇上,有一位学校的老师,小提琴拉的很好,我常拉中提琴和他二重奏,有时候别人在葬礼中会请我俩去。我是上班到中午12点为止,时间对我并不成问题。但是学校是下午两点才放学,有一天我12点去学校接他,他带着小提琴出来,我问他说:「学生们怎么办?」「我给了他们一些数学习题,他们有两个小时,将单独的在教室里自习。」

我心中有一个疑问: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些孩子们,在没有任何老师的监督下,自愿的坐在教室里作习题?他回答说:「拜托,你可知道管教本来就是爱,如果你对孩子有全然的信心,你也会得到他们对你完全的信赖。」这是我学到有关学校制度的第一课。我好像原来要谈夫妻之间的问题的,就此言归正传。

在每天每天与夫妻们对谈的过程中,令我惊讶的是夫妻之间的"权力斗争″,竟是很普遍的一件事。我实在不知道那一个人比较可怜?有的是太太每天要向先生求家用的每一块钱,或者他须要向她申请公车票钱,因为她要掌管他的薪水袋。在如此简单用钱的这件事上就已经有不休不止的"权力斗争″,这种斗争所代表的是夫妻间完全丧失了"互信″,这样子的例子数也数不清。

我们也很清楚的看见,在夫妻共同治疗的经验中,权力的相争是如何的变成对对方的惩罚。如果她夺去了他的自主权,使他觉得渺小,他就用酗酒或性无能来对付他。如果他夺权成功,把她的独立性格没收了,她就用性冷感或拒绝来回报他。

有人也许会问:「如果很明显的是,夫妻中的一方有问题时怎么办?」可能我用一个酗酒的问题来说明,最清楚了。我自己在这件事上学到了很多。

在戒酒中心,有一个人多次受到我们的帮助,但是并没有很成功。有一天他来到中心说:「我又上瘾了,这一次不但我太太把我赶出来,并说要跟我离婚。同时我的上司也警告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们请了他的太太和孩子们一起到中心来,打算作最后一次的尝试来帮助他。

刚开始,我很小心的问他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呢?」那个10岁大的孩子回答说:「我们当然知道,因为老爸是酒鬼!」然后他转过身对他爸爸说:「老爸,如果你知道做你的儿子,又从来不敢邀请他的同伴到家里来玩,因为你常醉的不省人事。如果你知道我每天多么紧张害怕,要编很多的理由来骗我的同学说,我老爸很好,你就再也不会喝一口那个臭酒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突然,他太太说话了,我至今还深受那个声音的感动。她说:「今天我才看清楚一些事情,我也希望你知道。」她把脸转向她的先生:「从今天起,我们的家要不一样了,以前我一直以不信任的态度来对待你。每一次你回家告诉我说,这是你最后一次了,我总是耸耸肩膀,口里说『哼』!多久……,从今天起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要和你一起渡过。当你发酒疯时,我很害怕的时候,我也会很坦白的告诉你。」她又转向孩子们说:「我希望你们大家和我站在一条线上来帮助爸爸,来对付这个威胁我们一家五口的危机。从今天起,我们要试着每天用信任的态度对爸爸,帮助爸爸。」

我在以后的很多年,都一直和这个家庭有连络。有一次在瑞典遇见他们一家,他们正从挪威南部来渡假。他们在一起亲密的样子,正说明他们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问那个先生,他这辈子看过最美的事是什么,他说:「我看到最美的一件事,是我太太眼中所代表的安全感。」

我让读者思想他们自己的情况,不管是在家里也好,工作场所也好,自己的婚姻也好,他们自己与配偶,孩子们和工作同仁的关系,到底如何?

如果用"不信任″的态度对孩子,会全然毁灭孩子,他会一直活在"自己毫无价值″的心理威胁里,完全丧失自信,一辈子过得畏畏缩缩,可怜无比。

当我在监狱作医生时,有一天,有个19岁的年轻囚犯到我办公室来作身体检查,因为他要转监,我发现他十分聪明,所以我决定用我们能拿到的材料,给他作一些智力测验。那个时代,心理学家的工作还在"婴儿发展期″,所以精神科医生必须用自己的下班时间,来研究测验。今天的心理学工作人员,也许会嘲笑我那个时候所作的测验。

在所有的测验里,那个孩子都得了很高的分数,他有点害羞和不敢确定的问我:「你们大概从来没有测验过这么笨的人吧!」我回答说:「今天你的运气不好,猜错啦!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他拍着桌子说:「不是,我不是!」我必须慢慢向他解释,测验是根据一般学校学生的常模。而且对他说:「我相信以你的成绩,学校的校长一定会在学期结束的大会上公开的表扬你!」

他开始哭着说:「今天是我最难过的一天,我不知道进进出出各个学校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有人告诉我说,我是那个学校最笨的学生?除了"笨″以外,我没有得过其他的评语,从我记事开始,我老爸就叫我白痴,说我永远不可能有出息,只会一天到晚跟着妈妈转。为什么今天我会这在里?也许这就是最好的说明了。」

他活到那么大,所听到的评语都是"不成器的东西″。他所碰到的大都是用"不信任″的眼光看他,他的人格发展当然受到决定性的破坏,一直活在"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的错误印象里。他从来不相信,也不敢使用自己与生俱来的潜能和才智。

我曾经在数不清的夫妻辅导营或辅导会里,谈论到"信任感″的问题。有一次一个牧师激动的问到:「是啊,我可以尽量向别人表示我的信任和坦诚;但是如果对方并没有用相对的态度对我,反倒自我封闭,让我在被关闭的门前毫无防卫,而且有被剥光衣服的感觉,我真的不想冒险作这件事!」不,也许谁都不想这么作。但是想想看,我们一天到晚保护自己又得到了什么?想想看,那种人比较勇敢?我认为是那些敢于在向人表示坦诚与信任之后,自愿以赤子之心,和毫无防卫的态度,来关心别人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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