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杨国登GORDON JOHNSEN着/ 刘侃译 2010.06.27
最亲近是你不在身边的时候
当你回来时,又好像有什么消失了
有人叫它"爱情″……我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但
当夜晚随着微风和流水消逝时
在我们中间还留下一些微小的乐音在荡漾着。
亲近感就是「人在心在」。在这40年,我处理过的夫妻或家庭问题中间,令我惊奇的是,发现只要遵守一些很简单的规则,就可以达到过一个健康舒适的家庭生活的目的。
有很多人把「亲近」直接联想到夫妻间肉体的接触。当然没有任何一个亲近的感觉,可以比夫妻间裸裎相对,接触对方的皮肤、头发、抚摸手臂或乳房或者双唇相吻,这些感觉所带来的亲近感更亲近。
但是再也没有任何一种生疏感或寂寞感,比夫妻双人床上的距离和寂寞更大的了。我现在还记得,我年轻时在小镇上当卫生所医生时,有一个年轻的少女,她是典型的挪威农家女孩,她将要和山谷里一个大农场里的男孩结婚。我心里想,没有什么人,比她更合适作那个大农场的女主人了。
15年后,当我已经成为专科医师后。有一天她突然到我的办公室,坐在那里;她说:「我希望你给我一点意见,我知道你曾经去过美国,现在我也想去……」。「那太好了……」我说:「你能到这个大世界去走走看看太好了,比一辈子蹲在那个小山谷里好多了,你要去多久啊?」
她说:「我不知道……」。有一阵安静,她回答的样子,令我觉得有点奇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定居在那里啊?」
「我也不知道……」又是一阵安静。
「你不会想要把大西洋隔放在你和你先生之间吧?」
「啊!我们在卧室里的距离比这个还大呢……」。又是一阵沈静。
我从她的眼中看到那种像冰山一样的寂寞,比未婚时还没有找到先生的寂寞更大更深。我可以举太多太多的例子来说明,没有任何一个疏离感和寂寞感,比夫妻的双人床上之间的经验更大更深了。在那里的亲近感,除了身体的接触与性的需要以外就没有别的了。我们所谈的亲近感代表的意义更多,这一种"亲近感″是你每天都需要服用的维他命。
我用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个例子对我本身的意义也很大。
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别人请我晚上去演讲,刚好我有一个病人,我一直认为很难和他沟通,因为我差不多要开100~140公里的车子才能到演讲的地方,所以我想,好吧,也许在这么长的路上可以和他多谈谈。因为去程、回程我们总是要在车子里单独相处二个小时,也许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会比较接近!
他被我说动了,跟我一起去,但是车上的对话发展的很慢,最大的原因可能应该是我的错。因为我大部分在车上的时间,都在想我的讲稿,我的心并不在我们的会谈里。他也去了演讲会,演讲会的题目是:「人际接触」。演讲完了,有人请我们去喝咖啡。
我的朋友有点不安,但是他还是去了。在那里都是他所不认识的人,像他这种害羞,又内向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他是很保守的。我自己是因为想到还要在午夜开那么久的车子回去,我是很想喝两杯咖啡的。所以我说:「谢谢,我们两个都来!」
那真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咖啡餐会,活泼的主人把快乐的气氛带给每一个人,这种气氛使大家很融洽的交通。到最后,我认为时间也相当晚了,我们必须走了。我并没有想到要站起来说什么谢辞,但是当那个从小就生长在另外一种家庭环境里的病人,要求讲几句话的时候,我不禁要用惊异的眼光来看他。我相信,他是想代表我们两人说几句话,来感谢主人。因为有办法创造出那种大家彼此之间的接触,使在房子里的每个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亲近感」,他后来所谈到的有关"亲近感″的一番话,这些年来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他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通常都是很平凡的老套,讲究的是礼貌和在宴会上的俗套,但是今天请我们来的主人,真是给了我们他自己及他的心,好像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与他所请的客人在一起。我今天所经历的亲近感,是我这多年来记忆中所没有的,我要把我已经期望很久的亲近感的经验带回去,我也要强调这一次的经验,在我与人相交中是绝对少见的。」
我看着他,心里觉得有点自豪。他是在代表我们两人说话,心里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有想到。
当我们谈到家庭,不正是这种「亲近感」常被遗忘的吗?
「不,不,我先生已经很久不和我讲话了。我觉得他不是躲在报纸后面,就是贴在电视前面,吃饭的时候他也心不在焉,孩子们也说,想跟老爸说话是白费劲儿。他根本听不进去,虽然人坐在那儿,心都不晓得跑到那儿去了?」
在一个小组讨论里,有个牧师突然说:「老天,我要怎么办才好,脑袋里一面想的是晚上的讲章,一面想的是早上那个协谈的人要怎么办,坐在餐桌边,还要听孩子们讲话。跟他人讲话,要说"人在心在″是很容易的,但做起来还真难呐!」
太太们常说:「我先生在餐桌上除了说以下的话之外,不会说别的。『别噜苏了,现在可不可以不要谈这个』,我真是没心情听你谈家用和带孩子的麻烦,如果你知道我今天是怎么过的,你就不会来烦我了!」
亲近感也可以很简单的说,「人在那儿,心就在那儿」,头里面不要再想别的了。不论是你今天的忧虑也好,明天的预备也好,你人和谁在一起,心也要和他在一起。
在我忙碌的医生工作里,我曾经自我训练出一些工作方式。今天想起来,觉得很不好,我曾经读到人怎么自我训练,可以在同一个时间里作三件以上的事。
我后来熟练到一手听电话,一手写处方单,眼睛还可以看一封信,同时还可以和对面坐的人对话。我认为还真不错,有时候,我也很惊讶自己怎么会这么神勇,其实也都是不断练习的结果。
我一面听电话,一面记下脑子里飘过的一些思维,一方面又可以顺便对办公室的同工交代一两句话。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能人在心在的和坐在你对面的人交谈,对某些人来说也是一种须要训练才能成就的事。其实就算是很小的孩子,虽然你可以把他抱在膝上,但是他很清楚你在不在,小孩子这种「接触」的能力是十分神奇的,也许他不一定很认识你,但是他知道你在不在,亲不亲近他。
我记得在60年前,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奥斯陆有个很有名的商人,在教会里满热心的,那个时候,男人穿的西装上还有一块「赛路路装饰板」,聚会正在进行的时候,常会看到他拿起铅笔在板子上记下一些数字,计算一下,在结果下面画条线,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的心并不在礼拜堂里。
在听过许多婆婆妈妈的传道人之后,我自己对礼拜堂天花板上每一个区域,有几条本板也记得很清楚,有一区是34条长条木板组成的,有一区是36条,另一区是38条。我算着算着就会生气了,为什么会不一样呢!如果是对称、和谐该多好!我在算板条的时候,牧师的讲道离我好远好远。
但是,令我自己也惊讶的是,从我10岁以后,可以记得许多许多的传道人,我虽然已经不记得他们讲些什么,但是我记得他们的长相,他们讲道的样子,因为他们讲道的时候,我的心在教堂里。
「敬拜」,是在于每个人都积极的参与并且共同负责。就因为教会很重视共同参与,所以毫无疑问的让人彼此有亲近感。在个人的灵修生活上,许多人有习惯使用笔记本。通常对于一般的日常生活并不这么慎重其事,但是在与主亲近的安静时间里,很值得记下来自己所感动的事,以便日后反覆思想。有的人也有一本代祷小册子,为的是能不断的、很专心的在祷告中记得这些人。这些动作,使彼此有很深的亲密感。这也是一种需要耐心的工作!我自己的代祷小册子上,有的名字在上面已经有15年,甚至20年了。其中有的人根本不知道我的代祷中有他的名字。奇怪的是,人们常是多么害怕彼此亲近。
我遇见过一个人,他在我的代祷中。虽然有好多好多人,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为他代祷。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了他,他的反应却让我很伤心,觉得不值得再为他工作,我说:「我每天清晨祷告时都纪念你……」,他一句话不说突然转身,大步走开。第二次碰到他时,他问我:「你上次告诉我的话是真的吗?」
虽然我转身走开,我一直走过皇宫公园,下到卡约翰大道,一面走一面大哭,我对自己说:「难道真的可能吗?有人对我这么关心,虽然我也不信上帝,也不信教会里的那一套。」
我接到他的信,谈到「亲近感」,他写道:「我真的不好意思写这封信,除非我先喝一瓶红酒,事实上我喝了,但是里面最重要的是,我还是要说谢谢你。」
是啊,多奇怪。人常常需要靠一些外来的刺激品,才敢开放自己亲近别人,也让人亲近你。有多少的夫妻也寻找类似的刺激,甚至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肯给予对方肉体上的亲近。
但是「坦诚」和「亲近」也有它的界限,这个界限是不能被忽视或超越的。我想用一个例子来说明:
好多年前,我参加了一个葬礼,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逝去,有一大群她大学的同学随着棺木执绋,在那群年轻人中,有几个和她年纪相当,和她非常要好的女同学。葬礼中,其中一个女孩子说了一些事让我一生难忘。
她说的大概是这样子的:「我们有四个人,很早就在一起了。去世的这位,在初中以后,得了小儿麻痹,使她的双腿瘫痪不能再参加一般的游戏或运动。我们这几个人,对这个小团体有很强的归属感,这种互信和亲近的感觉使我们中间有很强烈的安全感。我们的友谊一直延续到高中和大学的时代,等我们开始读大学时,她又不幸得了血癌,看起来她的生命受到相当的威胁,但感谢最近这些新药品的药力。虽然她仍然是每个月每个月在生死之间挣扎着,但她仍然毫不放弃,通过一个一个的考试,一步步的朝毕业考迈进,在这期间她不知道多少次进进出出医院治疗,为的是压制病情。最后她终于申请参加毕业大考,并且同时报名参加到哥本哈根的研究小组,主要的研究题目是:「如何帮助奥斯陆的吸毒青年」。
对这个题目,她是全神投入,直到最后一天,突然被肺炎夺去了生命。我已经提过,在我们中间的向心力和归属感是--互相的信任、坦诚与互相亲近的感觉。但是同时她也要求我们对她病体的尊重,她希望在我们之间永远不要提到她的痛,永远不要讨论她可不可以,或有没有能力去参加一些共同的活动。当我们要去北原划雪时,连提都不提,她是不是有办法参加。我们之间的亲近与归属感是绝对地尊重她对某些事情有「单独」决定的能力。尊重彼此的「自主与独立」,是维持我们之间归属感和亲近感主要的条件。」
在多年的夫妻辅导工作中,多次的证明,世界上没有一种东西比"占有的爱情″更具有威胁生命存在的力量,不论是在夫妻之间或亲子之间都是如此。
「你平时有什么嗜好?」我有时候问一个病人。
他说:「没有,自从我结婚后,我的嗜好就停止了,我太太根本没有办法忍受我去钓鱼,钓鱼是我婚前最热衷的嗜好。但是结婚15年来,我还没有出去过一次」。
人叫这种男人「惧内」,也许他找到了一种维持和平的方法,但是知不知道他也有他的秘密,虽然他很想成为一个品行端正的基督徒,但是突然他开始买酒,并且藏来藏去,只因为想在夫妻之间愈来愈大的压力下,找点儿安慰,找一个呼吸的空间。当这一家人,在医院里治疗时,我最先作的一件事,是叫这个先生在第一个空闲的周末里去钓鱼,令人惊奇的是;看到夫妻两人都有强烈的被解放的感觉。
虽然有很多人不见得同意,我常用创世记里「亚当的肋骨」来比喻夫妻的关系。人不会体验更近的亲近感,除非你自愿放弃或是不再坚持一些你所有的,就好像你开刀取出一条肋骨。
我记得一对社会地位很高的夫妻来接受治疗,我很烦恼,因为一直谈不出什么结果,最后我说:「对你们两位,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也许只想再提一下我的肋骨理论,除非我们自愿放弃部分我们所坚持的。我们中间不可能有什么连在一起的关系,这种放弃的痛苦和代价,就像人要开刀取出一条肋骨一样。」
他们两人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说:「我知道我的肋骨是什么?」,
她佷惊讶的看着他,他继续说:「我知道我们婚前,你有个很好的艺术家男朋友,那个人我已经嫉妒了19年,生怕你会跟他走了,你在结婚的前几年,多次的要求我允许你去和他谈清楚,我从来不准,因为我怕,怕他说服你离开我。我今天要作的肋骨切除手术就是允许你,明天就自由的去找他,和他讲清楚你想说的话。」
他后来告诉我,他这样说的时候,几乎像判了自己死刑,他放弃了他最有价值的,而这正是让另一个人走头无路的占有式的爱情。她,一个镇定高贵的太太,僵直的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我小心的问她:「太太,你的肋骨是什么?」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冷冷地回答:「我没有肋骨」。
「真的没有」?
她说:「我除了烦恼和忧愁以外没有别的,这些他又都不要。」
突然她的面具软化了,先生眼睛里含着泪注视着他,伸出了他的手,她握着他,于是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冷墙,倒塌了一部分。
300年前,在法国的一个修道院,罗兰得兄弟写了一本小书《学习与上主亲近》。是什么样的内容使这本小书,在这300年里使许多许多的人感觉到快乐和受到帮助。他在书中告诉读者,是这样开始的:春天里,他坐在一棵他所喜欢的树下,看着树是怎样由严冬的酷寒中苏醒过来,于是他心里有一个深深的期望,期望也能经历这种生命的突破。他在修道院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厨工,但是他始终以最敬虔的态度来作他的工作,他虽然在每天的工作中,并不觉得自己在上主的眼中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但是,他说:「上主并没有因为我的微小就让我站在远远的一边,反倒以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尊敬和爱,向我表示他永远不会厌烦。每当我亲近上主时,我只觉得我是他所喜爱的。」
也许我们应该再以坦诚和信任来接纳我们的朋友,以便可以人在心在的和他们相处之前,先学习如何亲近上主。事实上,都不难,在吃饭的时候,在和与你交谈的人面前,把你的心放在那儿,让我们不要忘记每天按时服用「亲近」的维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