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游老老 2003.05.18

老老自小就稟承庭訓，知書達禮，深知「滿招損，謙受益」，深信只要為人謙和，就能廣交天下豪傑，行遍天下。這個處世妙法用了二十幾年都靈驗無比，直到遇到了我的「磨刀石」(老老註：我老婆，當時還是女朋友)。

許多頭一次見到她的朋友都會告訴我：「你的女朋友好漂亮啊！」老老聽了心裡喜滋滋的，然而礙於謙卑的好習慣，總會回答：「還好啦，過得去啦！」之類的應酬話。

有時她會事後幽幽地問我：「你覺得我很醜嗎？」老老再笨也知道標準答案，就算是事實也不能照實回答，何況根本就不是。然而，情況越來越不妙。



她病情加重，是從女朋友變成「賤內」以後開始的 (賤內還有另外一個名稱叫「拙荊」)。其實這兩個名字都蠻雅緻的，既樸拙又謙沖，不知道為甚麼她就是不喜歡。

有了家之後，少不得要請人吃飯。客人總會客氣兩句，「菜作的真好」，「好會佈置家噢」。老老依例當然要謙卑一下：「唉呀，這算不得甚麼啦，我老婆也搞不出甚麼好菜啦，讓您見笑。」

有一回，客人走了，關上門一回頭，看見「賤內」一面收拾剩菜剩飯，一面在抹眼淚。剛才不還是好好的，有說有笑，怎麼一轉眼就山河變色了。

男人本事再大也難敵老婆的眼淚，於是老老慌忙趨前請安。不問還好，一問反倒哭出聲來了。她抽抽搭搭地講了半天才聽明白，原來是說，「你真的嫌我笨手笨腳，甚麼都作不好嗎？你不再愛我了…」

聽到這話這下我心就放下來了，「嗐！妳真是多心，幹嘛為這事傷心？妳又不是不知道，我要表示謙虛嘛。好了，好了，別再瞎鬧了。」

「不行！今天要說個清楚。你說你愛我，為甚麼老在別人面前漏我的氣？這根本就是假謙虛，是說謊。神不喜悅的！」居然拿神來壓我，還說我是偽君子。安撫不成，老老我的火氣也來了，心想「賤內」的名字還真是有幾分歷史意義了。

我的聲音也提高了，「妳不要無理取鬧，愛你與對外人謙虛是兩碼子事，不要混為一談。」老婆也不甘示弱，「你若真的是認為我還有點本事，那我問你，『你甚麼時候誇獎過我啦？』，你說啊？」這話倒把我問住了…我是沒在人前讚美過她，老婆見我不作聲，就又委屈地哭起來。看她肩膀一抽一抽地，我的心似乎也被抽緊了。

在反覆尋思中，眼前迅速閃起許多畫面，都是一幕幕她哀怨無奈的表情。這時，神讓我看到了自己的虛偽與自以為是；看到自己跟木頭似的，全沒察覺到我一次又一次地刺傷了老婆的心。

接著，看到了自己那份虛假的嘴臉，真是面目可憎。想想老婆嫁給我這幾年，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付出多少心力。我何曾用言詞鼓勵過她，肯定過她？她的全心付出，卻屢屢被老公在人前假謙虛，為了虛榮而說把她說得一文不值。

事實上，我是以自我為中心，以自己的看法與喜好當作行事為人的原則，忽略了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幸福是奠基於兩個人的快樂上。

至此老老才恍然大悟，原來我認為對的，老婆不見得認為對；原來我高興作的，老婆不一定喜歡作；原來我認為她「應該」快樂，她不見得真會快樂。

想想也對，夫妻兩人生於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成長環境；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一個愛吃四川菜，一個喜歡台灣小吃；一個愛釣魚，一個愛逛街；一個作先生，一個做太太。再笨的人都知道，這兩個人的想法、做事的方式不可能會一樣的。

再舉個例子，就算是雙胞胎都不會一樣，不信？告訴你，若是一對男孩，一個有弟弟，沒哥哥；一個有哥哥，沒弟弟，你想他們會一樣嗎？明白了吧。

老老我當時真是比天下最笨的人還要笨，自大加瞎眼過了頭。老老不相信看官中的先生們中還會有比我笨的，沒反對的吧？

誰會喜歡討一個整天悶悶不樂的老婆？誰會願意面對一個愁眉苦臉的太太？天下的男人都知道標準答案，沒人願意；怎麼才能改變這個狀況？天下的男人也都知道標準答案，就是要改變自己。

從何改起呢？從頭改起！既然是兩個不一樣的人，要一起過日子，又要減少摩擦，還要增進感情，顯然沒有太多的選擇，只有多溝通嘍。要說清楚自己喜歡對方如何對待自己，要告訴對方自己的看法想法。

千萬不要玩讓對方來猜的遊戲，偶爾為之還可以，要是老喜歡這樣就太累了，很少看見有善終的。有話就說，夫妻先把彼此的好惡搞清楚了，然後在既有的基礎上再下工夫，培育感情。

老婆就循此原則，苦口婆心地與老老談了不少次。但是發覺老老雖有心向善，卻有學習障礙，無法自動自發。最後只好用教的：「如果別人稱讚你老婆，就說『謝謝，謝謝。』就好了。」

這麼簡單還學不會就真的太丟人了，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難是難在要對抗要衝口而出的謙虛話。慢慢地，一次，兩次也就能上手了，看見老婆在一旁含情脈脈鼓勵的眼神，覺得再吃力也值得了。現在已經練到熟能生巧，還可以變出新花樣來了。我會說：「是啊，我也這麼覺得，我老婆真的很棒呢！」聽得她心花朵朵開，都快樂昏頭了。

回顧以往，硬是把賢妻當「賤內」，對老婆多有虧負，浪費了大好幸福時光。原以為美的事，其實是種下日後婚姻危機的種子；現在深深明白，惟有「以配偶的喜樂為自己的喜樂」，婚姻才會幸福，歡樂才能長久。

留心一下今天的婚姻，夫妻常有爭執的，不都是絆跌在這一關上嗎？因此奉勸：

天下的先生們，若是你老是搞不懂老婆的心意，就要開口來問她； 天下的太太們，若是你老公總是弄不清你的需要，就要耐心教他； 得到一個好老婆的捷徑，就是先作她的好先生。

祝福天下的先生，不久之後都像老老一樣，能有這樣的好老婆： 「她的兒女起來稱他有福，她的丈夫也稱讚她，說：『才德的女子很多，惟獨你超過一切。』」錄自聖經箴言 31 章 28 節

現在我要對老婆說：「我愛妳，妳是我心目中最棒、最美的，我一生一世要愛妳到底。」
(認識她的，請幫我傳給她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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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專欄與飛揚網站合作，由游老老執筆並繪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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