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學期我在學校通識中心開了一門「自我探索與生涯規劃」的課,因為這門課的特色之一,就是第二堂課會分小組進行團體分享,選修這門課的同學必須在小團體裡運用第一堂課老師上課的一些基本概念,反思自己的生命經驗,進而認識自己,為自己的未來提出更適切的規劃。
為了完成這項任務,我邀請自己指導的幾個研究生擔任教學助理,負責帶領第二堂課的團體討論。剛開始的時候,有教學助理跟我反應,有點擔心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幫助修課的同學成長;很怕自己問的問題不好,或提問的技巧不佳造成同學的傷害。
坦白說,教學助理們的這些憂心我也曾經有過,甚至更清楚地說,應該說「現在也經常會有」。擔任老師的工作,腦海裡總是會不斷盤旋著:「怎樣才能讓同學更有收穫這個問題」?記得自己剛開始當老師的時候,經常會戰戰兢兢地在課前努力準備要上課的東西,深怕上課的時候同學問問題答不出來,或是讓學生覺得沒有收穫。但是隨著教學經驗逐漸豐富,甚至慢慢地形成自己的一些教學風格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彷彿也體會到「無形的教學」那種樂趣。
可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也發現自己有時候在課堂上會流於「表演」性質,而忽略了同學能夠學到東西才是最重要的,簡單說,就是忘了當老師最重要的任務不是表現自己,而是幫助同學成長。之所以會出現這種荒腔走板的現象,從社會學家E. Goffman的角度來說,就是為了在學生面前表現那種「無形的教學」形象,以致「印象整飾」過了頭,反而忽略了當老師最重要的任務。
記得以前曾經到外校旁聽一堂「社會學理論」的課,那位老師上課的時候很隨性,沒有講義、沒有特定的主題,也沒有什麼指定教科書。也因為這樣,上這堂課的過程中,不單是我覺得很難掌握各派學說的梗概,也看到一些同學私下跟老師表達這個學習困難。面對同學的反應,老師只是在課堂上說:他覺得思想類的課程就是這樣,很隨性,想到什麼講什麼,如果具體寫下來的話,很容易失真了;如果固定用什麼教科書的話,就覺得很受侷限。
當時聽到這位老師的說法,覺得頗有道理,特別是當自己在閱讀相關理論的時候,真的很不喜歡那些死板板的教科書。但是就在我反省自己最近的教學狀況時,一個根本的問題浮現在我面前:「教學過程中究竟老師的習慣重要,還是幫助同學在課堂上學習到東西重要?」
基於這樣的體驗,我跟幾個教學助理分享到:只要自己的心中清楚教學助理的首要任務是幫助授課老師達成教學目標的,也就是幫助學生探索內在與規劃生涯,而非賣弄自己的口才、智慧或其他專長時,即便帶領團體的技巧不是很好,那份真誠的心還是可以與學生建立信任感,陪伴他們成長的。相反地,如果當老師或助教的只想在學生面前滿足自己的表演慾,而忽略了老師或助教的本質,其結果若非只是培養一群偶像或權威崇拜者(或許這些學生心中所想的,也只是未來如何當上類似的權威或偶像),就是因為無法真正地瞭解學生的想法,而導致教學工作失敗。
寫到這裡,我想起念碩士班期間一次參加團契具會的經驗。會長告訴我:敏雄阿!晚上的聚會你可不可以一起來幫忙伴奏,因為我們今天伴奏的姊妹比較內向,我好不容易才邀請到她,希望你可以增加她服事的信心。大學剛畢業的我正當表演慾高漲的時期,於是便一口答應下來!
晚上聚會的時候,我用力地彈奏手裡的吉他,整個會場通斥著吉他的旋律。聚會完畢的時候,團契的會長走向我這兒,本來想說他會跟我說:「敏雄,真是感謝你今天來幫忙,讓我們的聚會可以順利完成」。沒想到,會長反而面露難色地說:「敏雄阿!我是叫你來幫忙,不是叫你讓來開個人演奏會ㄟ!!你看你的琴聲完全蓋過那位姊妹了,你這樣只會讓她更沒有自信」。
這次聚會的事情深深地衝擊到我,雖然之後的我,還是會經常為了「表演慾」而做出本末倒置的事情,但祈求上帝讓我有一顆反省的心,隨時提醒自己什麼才是事情的本質。
◎ about 徐敏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