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教学的混杂:泛灵论的新范式 4-4

【作者:Robert J. Priest等越过急涧山岚 2022.08.14


作者 ▎Robert J. Priest, Thomas Campbell, and Bradford A. Mullen

摘译 ▎林奕慧



《耶稣与血漏的妇人》(Christ and the Woman with the Issue of Blood),保罗・委罗内塞(Paolo Veronese),1565-1570年。(www.paolo-veronese.org


五、内在的「魔鬼侦测器」

这些作者认为邪灵创造了隐形的力场,而人们有种类似于侦测辐射器(Geiger Counters)的内在装置,可以感知到那看不见的邪灵。他们以许多人的经历,作为特定地域有邪灵压制的证据:在一些区域所感受的压迫感和不舒服的气氛。他们也相信,在信主之前接触巫术的基督徒,会对邪灵的存在特别敏锐。

圣经是否支撑这样的宣称?没有。提及分辨诸灵,经文皆指出教义(他们如何谈论耶稣)才是分辨诸灵的基础,而非藉着浮动且情绪化的内在侦测器来感知鬼魔的存在。有许多因素会造成这种负面感觉,例如疾病和文化冲击。尤其是当宣教士来到一个陌生地方时,那里的异教文化、宗教实践,和自己的原生社会极为不同,往往会使他们产生焦虑和忧郁。将这类情绪直接归咎于鬼魔的力量,并因此推论出关于灵界感知的新教义,显然是缺乏圣经基础的判断。

六、个人从神而来的启示

上述作者亦主张,上帝持续地对我们所面对的特殊情况发出特别的「知识言语」,通常是以直觉的方式出现,有时是以图像的方式显现,有些人则会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分之痛楚。他们认为上帝的话不只是永恒地记载在圣经上,上帝也会针对个别情况直接地对个人说话。

我们没有质疑上帝会在特殊情况下启发个人,但我们怀疑上帝是不是继续地给出启示。启发(insight)不会加添新教义,但新的启示(revelation)却会。

七、诉诸于圣经

这些作者是如何使用圣经以支持前述的四个教义?

◆邪灵透过物体接触传递

尽管这些作者主要依据圣经以外的基础提出佐证,他们偶尔也诉诸圣经支持此教义。他们论证的进路有二:一、圣经直接如此教导;二、上帝和撒旦使用物件的方式是一样的,因此我们从上帝如何使用物件就能推论撒旦如何使用物件。以下先谈论第二个进路,稍后再批判第一个进路。

他们引述约柜(撒上四~七)、耶稣的衣裳(太九20)、保罗的手巾和围裙(徒十九11-12)等例子,证明上帝的超自然力量可藉着人或物体施行神迹,这与巫术或泛灵论的物体使用的确相似。不过,接触(contiguity)或符号联结(symbolic association)之功用在两者当中非常不同。巫术和泛灵论相信接触或符号联结本身就是力量及其效果的关键,但圣经并没有指称上帝需要依赖这些手段才能让他的力量发挥功效;这些联结只是作为与人类沟通和互动的适当方式。神迹在圣经中被称为记号(signs),意味着它们是沟通的行动(communicative acts)。耶稣其实不需要透过言语和动作就能平息风浪,但若如此,门徒就不知道那是耶稣做的,「平息风浪」看来就只是怪异且无法解释的事件。之所以有这些行动,都是为了传达特定信息,展示神迹奇事与上帝的使者之间的关联。

上帝有时也会透过人们的沟通行动,作为上帝行神迹的条件,这是信心和顺服的外显。例如约书亚和以色列民被命令围绕耶利哥城七次(书六3-5),乃缦被吩咐到约旦河中沐浴七次(王下五10)等。我们不应由此推论,耶利哥城倒塌是因为绕城的次数,或是乃缦的痊愈是约旦河水的功效。这些外显的行为其实是人回应并展现信心的方式,既是对自己,也是对他人。这与巫术和泛灵论将外在形式—物件和符号—视为关键,截然不同。

这些作者宣称,上帝以超自然的方式使用物件时,将「力场」的力量(force-field power)注入该物件,像约柜就是被注入力量的物体,使非利士人非常惊慌。但圣经并没有说,这是因为有「力场」的力量附在约柜而导致的结果,而是说上帝的手重重击打他们(撒上五6)。不是物体具有力量,而是上帝具有权能。

还有一种说法,即上帝禁止以色列人将外邦人的物件带到家中,并命令他的百姓不可雕刻偶像,都是因为这些物件和偶像具有魔鬼的力量,可以对人造成伤害。事实上,上帝谴责偶像的原因,是因为上帝是惟一当受敬拜的真神。

◆诅咒

上述作者尝试诉诸圣经以合理化「口语的巫术」(verbal magic)。但由于圣经没有教导关于鬼魔力量与诅咒之间的联结,他们只好透过上帝祝福与诅咒的方式发展论证。可是,他们所提及的诅咒,无论是由术士或基督徒所召唤,其自然有效性是泛灵论的,而非圣经的。虽然上帝或上帝藉由其代言人,在特定脉络下藉着口头咒诅施展力量,但圣经从没教导,那力量存在某些方程式或技巧中。我们亦不能从上帝的方式推断出反面的原则,即撒旦和其部下有权力透过一些人类的仪式伤害特定的人们。

经常出现的假设之一是:那被汲取的力量是非位格(impersonal)的力量,或是在人里面的力量,因此可在独立于上帝或邪灵的意志下使用。如同上帝创造了电力一样,上帝也创造了这种可被人操作的力量。这不是圣经的观念。另一个假设是:这种力量是鬼魔的,但人类的仪式和秘术加强鬼魔伤害其他人的力量。箴言二十六章2节告诉我们,不必害怕不当的诅咒。假设我们做了一些当受诅咒的事,比如欺诈一位寡妇,我们就应该害怕公义上帝的烈怒和审判,而不是老妇的诅咒。但若一位巫师诅咒我们,那诅咒就会像「麻雀掠过,燕子翻飞」。

◆邪灵透过家族遗传

圣经教导,自亚当开始,所有人都是有罪的,这是普世的情况。但上述作者认为还有一种是选择性的状况,即有些孩子透过遗传而受到鬼魔控制。类似教义有时会出现在泛灵论宗教中。他们惟一诉诸的经文是上帝说:「恨我的,我必惩罚他们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出二十5;三十四7),由此推断,若有鬼魔附着在某人身上,导致他犯罪,那么透过遗传,其后代也会因受到魔鬼的影响而犯罪。

这是一个跳跃式论证。经文并没有说,未出生的孩子会因为父母接触巫术或巫术的物件,而被鬼魔附着。圣经强调的是,父母的教导和示范会影响孩子,这关乎道德,而非巫术。正如耶利米(耶三十一29-30)和以西结(结十八2-4)强烈反对以色列古谚「父亲吃了酸葡萄,儿子牙齿就要酸倒」,「但各人要因自己的罪死亡;凡吃酸葡萄的,自己的牙必酸倒」。邪恶的父母会因为自己的罪孽而遭受审判,但其子女只会因仿效父母的行为遭受惩罚;这在乎个人的责任,而非命中注定。而且,若说某个孩子因为其父母涉及巫术而使他被鬼魔控制,这就否定了所有生命都是属神的(结十八4)。

◆区域之邪灵

上述作者大部分都承认,圣经缺乏关于个别邪灵掌管特定区域的证据,这在民间或泛灵论宗教中却很普遍。但有一段经文特别被用来支持这一新教义,即但以理书十章。经文中说道,但以理禁食祷告三周后,有位天使临到,说自从他第一天祷告起就已蒙应允,天使正是为了他的祷告而来,但却停留在波斯的君那里二十一天,直到天使长米迦勒来协助,才得以来到但以理这里。那天使又要回去与波斯的君争战,并且说希腊的君必来。

一些倡导区域邪灵教义的作者,认为「波斯的君」和「希腊的君」都是掌管该地域的邪灵,它们的力量非常强大,以致那传信的天使在前往回应但以理的路上被拦阻,需要米迦勒的协助,而天使们必须继续和邪灵争战。问题是:「波斯的君」是人,还是鬼魔?那拖延的二十一天,是因为天使在寻找但以理的途中被阻挡,还是天使在为但以理所祈求的事情争战而必须逗留?因此,我们应该先了解,但以理是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才禁食祷告。

当时,攸关上帝百姓的重大事件即是重建圣殿受到阻止。这应是但以理禁食祈求以及天使争战的缘故。犹大的敌人所贿买的谋士上书波斯的政治领袖,控告犹大百姓及其重建圣殿的工程(参见以斯拉记四章)。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我们对于但以理书十章「波斯的君」有两种诠释的可能。一是撒旦所指派的邪灵,那么该争战就是天使与魔鬼为了影响波斯领袖而相互争战,但这也不能导出撒旦的力量本质上是区域的,即有一种「力场」连结至特定的地理范围。二是人类的「君」,这在但以理书是更常见的指涉。在波斯的塞鲁士王统治的第三年(他就是批准圣殿重建的那位),他委任儿子刚比西斯(Cambyses)统治部分地区,包括以色列。刚比西斯与其父政策不同,对其他宗教表现特别的敌意。在这种诠释下,「波斯的君」很有可能是指刚比西斯。

由此可见,这段经文无法导出特定邪灵驻守特定区域的教义。而且,这教义预设了上帝在特定区域控制不及其他区域,这有违圣经所言「至高者在人的国中掌权,要将国赐给谁就赐给谁」(但四25、32)。再者,这教义其实延伸自第一个教义,因为特定地区也是某种「物体」,相信某个区域被魔鬼捆绑,其实和相信物体可被魔鬼附着是一样的道理。这些教义的共同点在于,我们被魔鬼攻击的基础非关道德和灵性的状况,而是物理的接触和符号连结所导致的,这与圣经所强调—我们应该小心撒旦在教义、道德和灵性层面的影响—是颠倒的。


结论

比较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的进路与这些现代宣教学进行,我们会发现:

(一)保罗认为,刚从偶像崇拜转向基督信仰的人对灵界有所误解,故称他们为「软弱的弟兄」。那些宣教学者却主张,这些归信者先前的灵界观念为真实的。

(二)保罗否认献给偶像的祭品会导致危害,即便食用也无妨。这些学者却主张接触某些物件会受到邪灵侵袭。

(三)保罗以正统教义否定他们对灵界的信仰,但上述学者却倡导软弱弟兄的观点。

(四)保罗认知到,关于灵界的文化信念会影响人们的属灵健康,但那些信念并不是实存的真实反映。但这些学者却将文化的社会建构等同于事实,认为拒绝灵界的信仰会致使宣教无效,而拥抱这些信念就会带来有效的宣教,教会也会巨幅增长。

我们应该要做的,不是将异教或泛灵论的信仰整合到教义中,而是在保留正确教义的同时,深入理解不同文化/宗教之主观意涵,发展出敏锐于此的教牧和宣教学方法。(本文完)

(本文系节译,原文见 “Missiological Syncretism: The New Animistic Paradigm”, Evangelical Missiological Society Series, Number 3, 1995。已申请版权。)




本文系由人类学者Robert J. Priest主笔。Priest生长于亚马逊玻利维亚,双亲是宣教士,向当地的Sirionó印地安人传福音。Priest的博士论文主要以为期二十个月的田野调查为研究内容,探讨阿瓜鲁纳族(Aguaruna)传统宗教与归信基督教两议题;Priest现为三一神学院宣教与人类学教授。

曾为宣教士、哥伦比亚圣经神学院兼任教授的Thomas Campbell,则为本文提出平信徒的观点。

Bradford A. Mullen曾任哥伦比亚圣经神学院暨宣教学苑(Columbia Biblical Theological Seminary & School of Missions)的神学助理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释经学、成圣,以及护教学,与本文探讨内容直接相关。

本专栏与《校园出版社《书飨》校园杂志》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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