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挤满了安亲班的校车和要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闹烘烘的场面在炎炎的夏日的正午,将人的心也晒的浮动起来。
「这时候如果能来一瓶冰冰凉凉的可乐,那不知道该有多好。」我心里想着。
「阿奇!」远远的,我就看见那瘸着一条腿的父亲,踏着不太稳的步伐,满头汗水的向我走来。升上高年级后,每个礼拜四的下午因为学校没有上课,所以父亲总会来接我回去,然后我再与父亲一同出去做生意。与其说是生意,其实也就是到车水马龙的路上卖一串十元的玉兰花。
父亲原本是汽车保养场的修车师傅,但是因为三年前的一场意外,车祸让父亲瘸了一条腿,也赔上一份工作。而语言不太通的越南妈妈,只能偶尔看看邻居有没有家庭手工可做,帮忙贴补家用。所以陪着父亲去卖玉兰花,至少多一个人赚钱,我的学费和午餐费也多少有点着落。
「阿奇,来!这一罐舒跑互你」从槟榔摊阿姨的手上接过这一瓶冰冰凉凉的饮料,心里实在高兴极了,在热气蒸腾的马路上站了两三个钟头,这瓶饮料真像及时雨,实在是太棒了。
「按怎,今天生意好不好?」
「普通啦!」阿爸大口大口的将冰凉的饮料灌下,「唉,卖二十几串,搁无够阮那个小汉的看医生,等一下回去,又要让阮老婆那边念了。」
「不要紧,慢慢来啊来啦,再过几年,阿奇大汉了,就可以斗相刚赚钱了。」槟榔摊的阿姨很想安慰父亲,只是每次都讲相同的话,或许在父亲的心里,在苦笑吧,现在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想到以后。
看着父亲被汗水浸湿的背后,我真期望我快快长大,助父亲一臂之力,那他就不用再受母亲的数落,也不需要再顶着大太阳,在危险的马路上,来回穿梭卖玉兰花。只是,想到后天又要交午餐费了,我的凌云壮志全部都消失不见,我要如何跟父亲开口啊?
在我的家里,最常见的画面就是妈妈用着那不太标准的国语夹杂越南话,和爸爸吵架。妈妈总是抱怨爸爸赚的钱不够生活,她总是说:「我的越南同乡嫁到台湾,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只有我最命苦。」也难怪妈妈会这样说,在我们的村子里,有很多的越南新娘,但是像我妈妈这样命苦的,真的不多,所以她会去比较。不过阿嬷常说:「妈妈没有跑掉已经很不错了。」说来,妈妈也真的是很辛苦。
这一天,当我家又开始上演老戏码时,爸爸妈妈气到脸色发青这时,家中忽然来了一位客人,原来是教会的牧师。爸爸一看是牧师来了,脸上的表情马上柔和下来,而妈妈则是躲进房间里面。
「平安!阿茂兄,真歹势,没先通知就来拜访,真歹势,不知有the忙吗?」
「没啦!无什么代志,牧师,请坐啦!」
「好好,多谢,啊,阿奇的阿嬷不在ㄛ?」
「去隔壁甲人开杠啦。」
牧师每个月都会来我家一次,跟我父亲或阿嬷聊聊天,然后为我们家祷告;每次祷告完,总是看到阿嬷脸上满是泪水,不知道是牧师的祷告太令人感动,还是怎样,至少,每次牧师祷告完,阿嬷和阿爸的心情就好像好很多。
说来奇怪,我也不知道我家是何时信耶稣的,至少在我有记忆以来,每个礼拜阿嬷都会带我上教堂去主日学,当然我是很喜欢去,因为有点心可以吃。不过,阿爸虽然说他是基督徒,但是他却不去教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妈妈的影响说:「你们信什么耶稣,都没用,有钱最好。」还是因为他自卑,不过,阿爸自己不去,却要求我教会的活动都要参加。
至于我,虽然很喜欢听主日学老师讲圣经的故事,但是或许受到妈妈的影响,认为耶稣无法解决我家的问题,所以对耶稣也就半信半疑。而每一次牧师来我家为我们祷告,我也觉得:「唉…上帝真的会给我们祝福吗?」
每个月到了要交午餐费的日子,我就很烦恼,不知道该怎样跟阿爸要钱,而没有拿钱去学校缴费,老师的脸色铁定又很难看。尤其是这一次,接连好几天的大雨,阿爸无法出去工作,没有收入,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何况是我的午餐费呢。正在烦恼之际,想起了主日学老师常说的「要将你们的烦恼、问题都跟天父爸爸说,他会帮助我们。」好吧,既然我不敢跟地上的阿爸讲,那我就试试看跟天上的阿爸讲好了。于是,我第一次独自跟上帝祷告。
不晓得是不是天上的阿爸听了我的祷告,就在祷告的隔天,牧师来我家跟我阿爸说:「教会有一位姊妹阿娥姊要奉献阿奇每一个月的午餐费,请阿爸和我不要担心。」这是真的吗?是奇迹吗?我不知道,阿嬷说:「这是上帝的恩典,爱感谢上帝。」无论如何,天上的阿爸还真不赖。既然这样,我班上也有好几位同学和我一样常常午餐费交不出来,那我也来替他们祷告,或许他们也能有一顿饭可以吃,天父爸爸,请你再听我的祷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