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没有成为兽医?

【作者:应仁祥出版人的针孔照相机 2008.01.20


那一天,国中最要好的朋友黑松,来办公室附近找阿祥吃饭。黑松和我国中超级要好,天天下课一起回家,玩的电玩、看的小说,几乎都一模一样,而他总是玩的比阿祥精、读的比阿祥深,所以那时的阿祥非常佩服他。因为太熟了,连写个作文,国中国文老师(也就是白雪公主老师啦~~~)有一次都还在班上说,如果不是作文簿上有名字,她还真分不出这是黑松写的还是阿祥写的。

而这么要好的朋友,距离上次见面,却也有十多年了(又是个等了十年的一个钟头,这回比十年还久),阿祥一直被黑松用哀怨的眼神瞧得愧疚不已,只好拼命说些笑话转移注意。

我们去了间日本料理店,阿祥一直追问他过去这十多年来的生活,知道他和女朋友认识交往的经过(居然是因为网路游戏魔兽争霸战,这个准博士还真是够另类……),也问起他父母亲、他的姊姊和弟弟。国中时,黑松家是个工厂,阿祥曾经去过他们家当「非法童工」,也因此对他们家的家人都熟悉非常,黑松的父母亲人都很好,姊姊成绩优秀,弟弟是个怪胎,才不过国小生,竟然就天天听中广新闻网,让阿祥傻眼,后来证明这个弟弟果然是天才,国中、高中都成绩优异,现在在长庚医院当医师。

挖光了黑松的八卦,这回换到黑松来问阿祥。黑松果然是博士级的人物,一问就问到了关键:「啊~~~你放着好好的兽医不当,怎么跑去当编辑?」阿祥其实没料到黑松会这样问,而这个问题又一直是阿祥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所以带点心虚又不确定的口吻,把过去用过的答案,又再用了一遍,像是读兽医时成绩不好啦、对文史哲比对动物更有兴趣啦,等等。讲着讲着,阿祥自己听了都觉得不相信。

幸好黑松人够厚道,听完阿祥讲,虽然一脸疑惑,还是放了阿祥一马。只是,这几天,这个问题不时又浮上阿祥心头,对啊,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去当个人人口中很好赚的兽医(其实……念过兽医的人就知道,在台湾兽医好赚是骗人的,多少小动物医院天天在养蚊子,当兽医,应该要去日本、澳洲、德国,那里的兽医可是非常受人尊重的专业人士唷~~~)。过去用的理由,乍看之下好像都很合理,但仔细思考,又都觉得好像没有骚到痒处,并未把阿祥真正心里头的想法讲得很清楚。

「读兽医成绩不好,所以很挫折」,这的确是个原因,阿祥读兽医的五年,有两三年的成绩,几乎都是低空飞过。生化不好、解剖不好、病理不好,寄生虫学还因为每堂课都睡觉(因为有听没有懂),最后被当掉。是阿祥真的念书能力不够好吗?倒也未必。寄生虫学死当后,阿祥一直很担心,怕重修一遍还是有听没有懂。谁知道,这回重修,一点都不费力,一样的老师、一样的课程,阿祥居然考了全班第一,连阿祥自己都傻眼(更傻眼的是,后来阿祥还考上过阳明大学的寄生虫学研究所……)。

不过另外有个和成绩有关的因素,是阿祥好几年来都没办法跨过去的,那个因素就是阅读原文书的能力。阿祥在读兽医时,读英文书读得非常痛苦,阿祥一直认为,这是因为自己没兴趣,所以不想把气力花在这上面,但是不可否认地,阿祥没有证明过,只要自己有兴趣,读英文书就不再会是个问题。

兽医毕业后,阿祥改读宗教研究所,头两年也是在与英文奋斗,甚至让阿祥一度觉得大概一辈子也证明不了自己可以读通英文书。感谢上帝,这情形到了第三年彻底翻转,阿祥对英文书越来越上手,也越来越爱看英文,前阵子还跟自己同事讲说,英文书看多了,有时候看中文书反而有阅读障碍。

英文书,不是阿祥离开兽医的原因。

「对文史哲的兴趣,大过于对动物的兴趣」。这个原因,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阿祥在大三、四的时候,因为读到刘小枫的书,被唤起阅读社会学、哲学、神学的兴致,有个兽医系学长说,每次到阿祥的寝室,不管有多晚,就看到阿祥坐在书桌前,以为阿祥在看兽医的书,定睛一瞧,才发现是本名叫《社会学导引》的书。所以,阿祥的确对文史哲很感兴趣,当年读高中根本就是选错了组。可是,说阿祥对文史哲的兴趣大过对小动物的兴趣,又好像不对。或许,关键在于文史哲和动物,两者根本就是不同层次的东西,一边是知识,一边是活生生上帝创造的活物,这两者怎么能放在同一个天平比?

阿祥读兽医时,最美好的回忆,都是大五实习课的时候。小动物实习,我们在学校的兽医院帮猫猫狗狗照X光、照超音波,跟在老师后面帮它们开刀;大动物实习,我们驱车前往牧场,在蓝天白云下摸着每一只牛,在大草原上追逐公鹿;野生动物实习,大家兴高采烈去「顽皮动物世界」,帮一只大象的蜂窝性组织炎上药,回程还顺道和一位槟榔西施做朋友(野生动物老师头发是染紫色的,你就知道他有多离经叛道)……。大学的前四年,都是坐在教室里听着复杂的知识,如今所有东西都活了过来,事实上,因为大五的实习,甚至一度让阿祥起了毕业后要继续留在兽医这行业里的念头。我喜欢动物。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阿祥决定不当兽医呢?说也奇怪,这一点,阿祥居然在今天早上想通了。归根究底,不当兽医,应该和阿祥更想解决心里头最大的疑惑有关。那疑惑就是,人心该如何医治。许许多多生活点滴,让阿祥发现,人心比动物更需要医治。而阿祥之所以读文史哲,读社会学、心理学,读灵修作品,进出版业,就是希望找到可以医治人心的方法,并把这方法传递出去。

什么样的因缘际会,让阿祥觉得人心需要医治呢?仔细回想,第一次隐隐约约有这感觉的,是在高中。高中时候,阿祥读的是所谓的数理资优班;学校为了培养出能考上医科、电机科的学生,砸了大笔经费在我们这群资优生身上,让我们有自己的实验室、自己的图书室,从高二就开始每天上课到晚上九点。这种「偏爱」导致全校其他班级的眼红,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回班际篮球比赛,我们班对上所谓的体育班,我们班被惨电,分数是71比17。按道理,观众应该要同情我们弱势的这一方,实情不然,全校学生都在帮体育班加油,恨不得要让我们班出的糗更大。比赛结束,我们班群情愤慨,但是阿祥却很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对立?这当中没有谁对谁错,但是就是有人出错,可是,是谁呢?

后来,上了大学。阿祥对人心的古怪体认更深。班上同学之间的排他、竞争,让阿祥看了大吃一惊。阿祥的室友,因为有点兔唇,讲话也比较没有抑扬顿挫,就被班上其他长的漂亮、能言善道的同学排挤,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是这原因,阿祥才会当上他的室友;阿祥实验课时的组员,则简直可以说是阿祥室友的大会串,因为其他组不要的、不肯挑的,通通到阿祥这一组――当然,阿祥也有别的组好去,但是因为这些剩下来的人,和阿祥关系也不错,我就先答应了几个被冷落的同学,要和他们同一组,然后其他同样被冷落的同学也很自然就到了我们这一组。

另外有一回,是在寝室发生的事情。话说阿祥班上有个同学想搬进男生宿舍,但是没有人要收他。因为他也是个性情古怪的人。有间寝室,只住了两个人,明明可以收他,但是这两个人本身就是心里容不下其他人的人,和我那位同学关系很差,拒绝让他住进去。这下可好了,如果我那个同学要住进来,就势必要有人搬去跟那两个人住,好腾出床位来,可是那两个人难相处是全系知名的,没人愿意搬进去。总得有人帮帮那个想住进来的同学吧!没想到全系住男生宿舍的人,只有阿祥愿意去和那两位古怪的人住。

事实上,这种排挤、竞争,不只是在学生中间。在研究助理、老师们中间,是更严重。阿祥大三进了一间实验室,跟着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助理做研究,这位学长人很好,可是拼命想赚钱,他在外面兼差当家教,还投资股票,他曾跟我说,他希望藉此证明,自己赚的钱没有比和他同年龄的人来的少。

而老师呢?更是恐怖。兽医院里多的是尸位素餐的兽医师,能不做的事就不做,结果事情通通落到肯做事的兽医身上;老师间也是尔虞我诈,他们最爱排挤那些能力比他强,但是学历比不上他、资历比他浅的人,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地位才能稳如泰山。在研究生之间,听到的也是哪个老师说另外一位老师多可恶,这个老师又说那个老师争权夺利。然后呢?有才华的被欺负、有爱心的人升不上副教授,简单说就是一团混乱。

人心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人会这样彼此对待?我们又有么可行的解决方法?阿祥渴望知道答案,是这个原因,让阿祥想多读点书,想找寻出路。

阿祥当然可以继续留在兽医里,只是,时间将被学习兽医知识所瓜分,无法专心一意地寻找答案,而阿祥的问题又已经满到,让阿祥很难把专注力集中在兽医知识上(这是性情关系吗?)。为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也为了让自己找到的答案可以分享出去,阿祥才胆颤心惊闹家庭革命地离开兽医,去念政大宗教所,进了出版社。事后证明,这样走是对的,虽然花的时间远比阿祥想的要久,但是慢慢地,阿祥在卢云、魏乐德、巴默尔、范尼云、毕德生、潘霍华、梅顿、唐慕华、Robert Mulholland、Thomas Kelly,以及许许多多的作者书中找到让人佩服的答案,连阿祥自己的生命都因此被翻天覆地地改变。

当然啦!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遇到人的问题。阿祥现在工作的出版社,人心的问题也是层出不穷(是要让阿祥读到的东西有个实验的机会吗?),不过阿祥相信,继续走兽医那条路,遇到的人心只会更险恶、更无情,而阿祥反而更没时间找答案、没机会遇到范尼云、毕德生,让他们告诉我人心(包括我自己的心)到底怎么了,我该如何去面对、去解决。阿祥甚至可能因此迷失,找不到回家的路。

同事小龟曾说,她最大的愿望是,未来上了天堂当兽医。现在想想,小龟这句话说的很对。在耶稣再来的那一天,人心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阿祥也渴望带着小月(拜《开始去爱很OK》之赐,小月现在比阿祥还要红,读者回函里,十封居然有九封半说自己最喜欢的角色是小月)、心华、心宁,「在蓝天白云下摸着每一只牛,在大草原上追逐公鹿」、「在顽皮动物世界里与大象戏水」,就像圣经所应许的一样:「豺狼必与羊羔同食;狮子必吃草与牛一样;尘土必作蛇的食物。在我圣山的遍处,这一切都不伤人,不害物。这是耶和华说的。」(以赛亚书六十五章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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