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里的失败与失望
【作者:大卫 ・ 穆雷（David P. Murray）】神学 2024.07.28
《彼得不认主》（Peter's Denial），安东・罗伯特・伦韦伯（Anton Robert Leinweber），1921年前。（图片来源／WIKIMEDIA COMMONS）
■编者注：这是《桌边谈》杂志：失望中的盼望系列的第二章。
如果我们举办一场讲座，主题叫「失败与失望」，你觉得有人会来参加吗？如果你针对这个主题写一本书，你觉得有人会买吗？失败与失望都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主题，它们不会让讲座爆满，也不会让书本畅销。它们也不会带来好看的点击数，正如网路行销员告诉我们的。我们不想要去思想自己的失败与失望，但是不介意听听别人的失败与失望。我们活在一个「成功文化」里面，把胜利和成功当作偶像，但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当我们研读圣经时，就是见到非常深刻的真实生活——几乎每一页都会提到失败与失望。无论我们喜不喜欢，失败与失望总是比我们朝思暮想的功成名就还更真实。你可以尽量设定很高的目标，但总要明白：没有人能够逃离失败与失望。所以，我们不如做计划、准备好面对失败与失望，并想想该如何从中得到益处。
「从失败和失望中得到益处？你是认真的吗？」是的，就像许多属上帝的人一样，我发现充满失败和失望的时期，正是我人生中属灵意义上收获最多的时期。
在我开始提到圣经如何帮助我们做计划、做准备并从失败与失望中得到益处之前，我们首先要来定义一些用词。「失败」就是做某事的时候没有成功，在表现上没有达到我们或别人所制定的标准。我们的失败与失望，有可能是因为我们自己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例如，我们因为没有好好读书而导致考试不及格），或是别人没有尽到他们的责任（例如，我们的婚姻可能会因为我们的妻子或丈夫犯了奸淫而破碎）。有时候我们即使没有真的失败，也会尝到某种失败的滋味（例如，因为公司合并或重组而导致我们失业）。「失望」则是指因着失败而产生的悲伤与挫折感，无论这个失败是我们自己的失败，或是别人的失败，或两者都是。好，现在已经把定义讲清楚了，接着我们要来看看圣经教了我们哪些有关失败和失望的事。
失败是无法避免的
如果学校真的想要帮助孩子们预备好面对人生，那学校就应该开一门有关失败与失望的课。我们的孩子在以后成年的生活中可能都不会用到代数或化学，但他们肯定会需要知道该如何面对失败与失望。无论我们翻开圣经哪一页，都会看到失败与失望：亚当和夏娃（创三）、该隐和亚伯（创四）、挪亚和他的儿子们（创九）、亚伯拉罕和撒拉（创十六）、罗德和他的女儿们（创十九）、雅各和以扫（创二十七）、约瑟和他的哥哥们（创三十七）、拿答和亚比户（利十）、亚伦和米利暗（民十二）、以色列和迦南（民十四）、摩西和磐石（民二十）、参孙和大利拉（士十六、）撒母耳和他的儿子们（撒上八）、大卫和拔示巴（撒下十一）、所罗门和他的嫔妃（王上十一），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一直延续到新约圣经。新约圣经提到许许多多门徒和教会都遇到了失败和失望。圣经的信息一直告诉我们说，失败和失望是人类无法避免的一种经历。想像一下，如果学校的毕业或开学典礼的演讲都能反映圣经对此的强调，对我们的孩子真的比较有好处，能帮助他们预备好面对人生，特别是在处理自己的期望这个部分。
没有人能够逃离失败与失望。所以，我们不如做计划、准备好面对失败与失望，并想想该如何从中得到益处
有各式各样的失败
当我们综览圣经的记载时，我们会对失败的多样性和多变性震惊；失败总会寻出法子来找上我们。属灵和道德上的失败是最常见的失败，有很多的例子都是没有遵守上帝那十条直截了当的命令。举例来说，以色列没有单单敬拜上帝（赛二8）；亚伦则是铸了一个偶像来敬拜（出三十二4）；乌撒没有敬畏上帝（撒下六7）；以色列没有以安息日为圣日（出十六27－30）；以利没有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们，而他们也没有尊荣他们的父亲（撒上二22－25）；大卫没有看重生命的尊贵和婚姻的神圣（撒下十一1－21）；亚干因着偷窃金子而失败（书七1）；亚拿尼亚和撒非喇因着欺哄圣灵而失败（徒五3）；底马因着贪爱世界而失败（提后四10）。上帝定了十诫，而上述的十个例子把十诫的每一条诫命都给违背了。
在亚伯拉罕和撒拉对待夏甲的方式中（创十六；二十一），在雅各和以扫出于嫉妒而产生的竞争中（创二十五29－34），都可以看到家庭的失败。犹大以亲嘴为记号来背叛耶稣（太二十六49），使徒保罗和巴拿巴因着对马可的看法相异而分道扬镳（徒十五36－41），都显示了友情的失败。在以色列和犹大的每一位君王身上，也都可以明显看到领导的失败（例如，王下十二14、二十二9－10）。教会的失败也可以在几乎每一个新约教会中看到，正如保罗写给教会的许多书信中都可以看到保罗对他们的失望（例如，林前一11－13；加一6），在基督写给那七间教会的五封信中也是如此（启二－三）。
巨大的成功之后，失败可能接踵而来
这些不同的失败与失望经验教会我们的事情之一，就是我们最成功的时候，往往是最容易失败的时候。成功会带来自信，自信常常会变成过度自信，而过度自信常常是灾难的徵兆（箴十六18）。看看旧约圣经中参孙、大卫和所罗门那些痛苦的例子就知道了。新约圣经则是有彼得这样一个明显的例子（太二十六33－35、69－75）。彼得是耶稣门徒当中的核心人物，他讲过许多有关上帝的大事，他被主大大地使用，他也非常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勇敢地面对考验。但是他却失败了三次，有两次是在一位年轻的婢女面前否认基督，一次是在陌生人面前。在历史上，甚至直到今天，圣经所说有关骄傲的危险一直被证明是真实的，因为每天都有手握大权的成功人士被他们所压迫与剥削的受害者推翻。
重蹈覆辙是常见的事
关于失败，有许多迂腐、肤浅的俗话，例如：「失败是最棒的老师。」还有：「就算跌倒也要往前倒。」稍后我们会看到，许多人确实从失败中学习，也有许多人确实在失败后取得进展，但这并不是必然的。正如圣经警告我们的，失败往往会重复发生。举例来说，亚伯拉罕去埃及的时候，没能够信靠上帝会看顾撒拉。结果他向一位异教国王谎称他与撒拉的关系，最后这位国王还因此谴责他（创十二10－20）。但这件事并没有阻止他重蹈覆辙（创二十）。你可能会以为雅各从自己苦涩的家庭经历中学到了偏爱带来的痛苦教训，以至于他不会再偏爱了，哪知他后来又重蹈覆辙，偏爱他的儿子约瑟（三十七3－4）。就连耶稣的门徒也常重蹈覆辙，虽然他们经常会受到耶稣出于关爱的责备，但他们仍然经常没有领悟到基督是谁，以及他来是为了做什么（太十六21－23；路十八34、二十四25－27）。有时候我们从一个极端换到另一个极端时，就又犯了加倍的错误，就像哥林多教会所做的那样。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去指责一位不悔改的弟兄（林前五），后来，他们在他悔改之后又没有再次接纳他（林后二5－11）。失败并不是一位好老师，因为我们并不全都是好学生。
失败是令人痛苦的
圣经里每个有关失败的例子，都显明那随之而来、令人痛苦的失望。有的是对自己的失望，有的是对别人的失望，有的甚至是对上帝的失望。不过，圣经中有三个失败是特别令人痛不欲生的。第一是摩西痛心疾首的失望，他无法进入应许之地，因为他击打了磐石，而不是照着上帝所说的去吩咐它（民二十10－13）。想想看，他四十年辛勤劳苦、承担压力，在旷野行走，又要面对以色列百姓的抱怨，就因为一次的情绪失控，他被禁止进入最终的目的地。摩西恳求上帝挪去他的失望，让他可以进入应许之地，但是上帝拒绝了他的请求，只让他可以从远处看那片地（申三23－27）。想想看，摩西当时有多么失望。
圣经中第二个特别令人痛苦的失败发生在大卫王身上，这个失败是道德上的失败。他和拔示巴犯了奸淫，还杀了她的丈夫乌利亚（撒下十一）。正如诗篇三十二和五十一篇所揭露的，大卫痛苦地对自己感到失望，而且这痛苦不只是心思、心灵和情感上的痛苦，也是身体上的痛苦。即使在他得到赦免之后，他这次失败带来的后果在余生中都一直跟着他，也就是家庭的破裂和暂时地失去王位。这是非常令人痛苦的后果。
第三个是彼得的失败，他三次不认基督。耶稣经常警告彼得不要过于自信，也警告他将会三次不认他。在受到这些警告后，彼得依然失败了。接着，鸡叫了，基督转过身来看彼得，四目相交，「他就出去痛哭」（路二十二62）。接下来的几天，每当想到自己三次不认主时，彼得有多么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彼得、摩西和大卫一定好几次都希望自己没有失败。YouTube上的失败故事可能会让我们一笑置之，但是圣经中这些伟人的失败会让我们想哭。
我们应当分享自己的失败
我们现在经常被灌输的成功故事，其问题之一就在于它传递着一个讯息——成功是给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人都会成功。结果，当成功一直没有来到而失败又不断敲门时，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有鉴于这样的失衡，普林斯顿大学的约翰尼斯・豪斯弗教授（Johannes Haushofer）就在推特上发表了自己的生涯失败履历表，他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要「平衡成功的纪录，并且鼓励别人即使失望也不要放弃」。他说：「我大多数的尝试都是以失败告终，但是这些失败经历往往是看不到的，而我成功的经历却是看得到的。我发现这个现象有时候会让人误以为我做的事情大多都是成功的。」
圣经几乎给当中记载的每一个人都写了一份失败履历表，有些甚至是事主自己写的。举例来说，诗篇作者不只承认自己的失败，也因着这些失败而歌颂——当然不是庆祝自己失败，而是因着失败而哀伤，并寻求上帝的帮助。他们非常诚实地提到自己的生命状况，也提到他们的生活并不顺遂。举例来说，在诗篇七十三和七十八篇里，亚萨承认他的生活不太如意，恶人倒是过得很顺利，于是他的信心就动摇了。对此，他诚实地说：「我思索怎能明白这事，眼看实系为难。」然后上帝介入了，提醒他别忘了他的应许和目的，于是亚萨的心灵开始回复安稳。这些有关失败的诗歌都让我们可以感同身受，也提醒我们并不孤独，并帮助我们接受这些不正常的现象其实才是正常的，也指引我们将自己的失败带到上帝面前并与他人分享，对此我们真该心怀感恩。
约伯是另一个分享失败的例子。他是个无可指责的人（伯一1）。但是当极大的苦难来临时，他却埋怨上帝。他一开始确实有坚持住（20－22），在面对极端的属灵考验时，他确实也有一些非常成功的时刻（十九23－27、二十三8－10）。但这并不是事情的全貌，甚至不是大多数时候的情形。约伯记当中包含了约伯许多不太好的回应，也就是他对朋友、甚至对上帝和他的护理表达失望。约伯记诚实地记载了约伯的失败与成功，这两者都能带给我们鼓励（虽然牧师和作家经常都会忽略前者）。
圣经记载这些人失败的经历，鼓励我们诚实且坦然地面对我们自己的生命状况。让我们抛开世界所灌输我们的那种成功观念吧，并且效法圣经里那些勇敢且真实的记载，与弟兄姐妹分享我们生命中的起起伏伏。这将会跟许多人在脸书上分享的内容非常不同。
无论我们失败得多彻底，只要我们在上帝面前承认我们的失败，就会得到他的怜悯。
失败能防止更严重的失败
当我回顾自己的生命时，我注意到的事情之一就是我的失败会防止我面临更严重的失败；我的失败不只是带给我教训，同时也带给别人教训。我们在圣经中也能看到这点。如果新约中的教会没有在许多方面经历那么严重的失败，那么圣经里就不会有那些写给他们的信了，我们也就无法从中学习，并且藉此预防或改正类似的失败。有多少教会因着那写给失败的哥林多教会的书信而得到帮助，得以免于灵恩运动带来的混乱？有多少教会因着那写给失败的加拉太教会的信而得到帮助，得以免于在唯独因信称义这个教义上妥协？有多少教会因着保罗写给失败的帖撒罗尼迦教会的信而得到帮助，得以脱离末世狂热？有多少教会因着基督在启示录中写给失败的以弗所教会的信而得到帮助，得以重拾起初的爱？有多少基督徒因着彼得的失败而警惕自己不要过度自信？
我们环顾四周，常常能听到有教会失败和牧师没能在教义和道德上持守纯洁的讯息。其实根本不用看别人，我们自己也经常经历到不如意的事。几年前，我的健康状况因为工作过度和压力大而恶化，结果两度因着危及生命的疾病而住院。不过，回顾过往，我发现上帝可能使用了我的健康危机来防止可能的灵命危机。这样说来，不顺利的经历其实可能是珍贵的礼物。上帝可以使用我们的失败来使我们得益处（罗八28）。
失败是可以被赦免的
总的来说，问题不是我们会在何时、何地或如何失败，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会如何处理自己的失败。正如我们看过的，许多失败并非只是一个教训而已，而是牵涉到需要承认的罪。我们不能只是在思想上分析自己的失败并从中学习，也必须将我们的失败带到上帝面前，请求上帝的赦免。这很困难，但也使人自由。认罪能够使我们脱离罪咎感和羞耻，并且能为我们带来赦免与接纳（箴二十八13）。不要去否认、缩小、遮掩或逃避自己的失败，而要把它们放在日光下，放在上帝面前，诚实地在上帝面前承认自己的错，承认自己应受责罚，并且祈求他的怜悯。无论我们的失败是多么严重、多么频繁或多么愚蠢，只要我们在上帝面前承认我们的失败，我们就会得到怜悯（约壹一9）。你可以向他坦承你生命中每一个层面的失败，他将会使你洁白如雪。请容许我稍微修改一首广受欢迎的圣诞颂歌，我要把它的歌名改为「齐来，众失败者」。
不只如此，基督也把他的完美赐给了我们。没错，他并不是只挪走我们、然后就把我们丢着不管，他还把他的义赐给了我们，让我们得以处在义的地位（林后五21）。基督的完美被归算给了我们，被视为我们的完美（罗三21－26）。无论我们的过去或未来发生什么事，当上帝以审判者的身分看我们的时候，他看到的不会是失败，而是成功；不是瑕疵，而是完美；不是不义，而是义的；不是该受定罪的人，而是不须定罪的人（八1）。藉由信靠基督，我们的失败与他成就的事就交换了。
我们现在的失败应当驱使我们转向基督，也当使我们渴望天国。
失败无法定义我们
这带来的结果并不是我们再也不会失败了，而是失败再也无法定义我们。我们的上帝和救主不会因着他百姓的失败而拒绝他们，而是因着他们的信心接纳他们。看看旧约那些圣徒的失败，并看看上帝在希伯来书十一章中如何定义他们。他们并没有被称为一群失败的人，而是被称为一群有信心的人。他并不记念他们的跌倒，而是因着他们对基督单单的信靠而称赞他们的成功。失败仍是我们身分的一部份，但已不再是主要的一部份了。失败仍是我们生活的一部份，但并不是决定性的，并不是结局，也肯定不是开头。上帝看到他百姓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并不是失败；我们看自己或看其他基督徒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也不该是失败。我们在基督里是被称为义的，这就是我们主要的身分。这就是上帝看我们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也是我们最先该看到的。
失败使天国更近
无论我们如何承认自己的失败、无论我们在自己的失败上如何得到赦免、无论我们如何以我们的失败换取基督的义，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上，就免不了再次失败。我们还是会一再地失败，而这使我们谦卑，使我们倚靠，也使我们持续仰望基督。但最重要的是，这也使我们渴望天国；在那里，将不会再有任何失败了。我们到天国的时候，还会记得现在的失败吗？会，但不会有任何痛苦，因为有基督的赦免遮盖，因此我们能以更宏亮的歌声颂赞他。
并那诚实作见证的、从死里首先复活、为世上君王元首的耶稣基督，有恩惠、平安归与你们！他爱我们，用自己的血使我们脱离罪恶，又使我们成为国民，作他父上帝的祭司。但愿荣耀、权能归给他，直到永永远远。阿们！（启一5—6）
属灵上的失败，还包含关系上和职业上的失望。我们将会看到上帝以什么样智慧的护理来许可各样的关系破裂、面试惨况、失业和不及格的考试。当上帝让我们明白他在这些事情当中所展现那充满智慧的至高主权时，那些丑陋的往事就会变成美妙的工艺品。
我们会在天国经历失败吗？不，绝对不会。在那里，我们将不会失败，任何人都不会。失望的眼泪也会从我们脸上被一并擦去（启二十一4）。天国将会是一段伟大且长久的成功故事：道德上的成功、属灵上的成功、知识上的成功、身体上的成功、关系上的成功、职业上的成功、教会的成功。
所以，是的，我们现在的失败应当驱使我们转向基督，但也应当使我们渴望天国，殷切期盼着失败的痛苦和失望的折磨全都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本文最初发表于《桌边谈》杂志。
大卫 ・ 穆雷博士（David P. Murray）是密西根州大急流城（Byron Center）清教徒改革宗神学院的旧约与实用神学教授；也是大急流城改革宗教会（First Byron Christian Reformed Church）的牧师。他的着作有《探索圣经：儿童读经计划》（Exploring the Bible: A Bible Reading Plan for Kids），《页页有基督》（Jesus on Every Page），《基督徒也会忧郁》（Christians Get Depressed Too），《改变故事的人》（The StoryChanger），基督徒心理疾病指南（A Christian Guide to Mental Ill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