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作弊
说实话，那天我没有想过要作弊。我是说真的。
「你如何定义作弊？」你问。考试当中？考试前？其实，我这一次作弊的时间点很独特。
那年我国二下学期。男生班。期中考后，揭晓了过半的考试成绩后，我们班上出现了一场极为精彩的拉锯战―二人缠斗。几乎每发完一科，此刻全班排名的的「状元」与「榜眼」位置就对调；那是我和另外一位同学的「王位争夺战」―各科的全班第一高分由我们二人轮流包办。虽然我们两位平时都是用功的学生，却都从来没有拿过第一名。这次的第一名会是谁？真是新鲜刺激，使全班耐不住兴奋。我也想知道。
考试后的第一堂理化课，发下答案卷以前，我知道自己有一格填充题计算错误―五分，应该已经在我交卷的那一瞬间向我道别了。上课钟声响起，老师走进来，踏上讲台的第一句话：「这次考试不太容易，但是我们班上还是有一个人拿满分。」是他，糟了，我想。不。三秒后，老师念的是我的名字。全班顿时响起了掌声与欢呼。我上前拿回了考卷，回到座位。老师继续按照分数由高至低，发下了全班的考卷，让我们照着前面的黑板自行对完答案，确定自己的分数没问题后，他要收回去正式输入成绩。我发现，另外那位「王位竞争者」，他「只有」九十五分。
「我其实没有满分。糟糕，该不该告诉老师？」
桌面。我看着老师对我这张考卷豪爽挑起来的那个「红色大勾」。我盯着那个被忽略的格子发愣。一分钟内的抉择。「好，每排最后一位同学，请往前收！」响彻我脑门的一股声音，那是我的最后记忆。我的心跳加速。
我改了。用立可带压住了那个错误的计算结果，迅速写上了那个正确答案。
稳了。我要那个第一名。
一个孤儿的灵，与命运的摔角。
几天后，成绩单揭晓，加权平均九十七点多的高分―我以几个小数点的惊险的差距击败了那位同学。第一名。
而每当我算着扣除那个「人为」的满分后，其实，以些微差距落败的人是我。
我其实是第二名。
那位同学后来再也没有拿过第一名。那次段考是他整个三年国中时期表现最亮眼的一次。我毁了他诚实的努力。为了人生第一次的第一名。
日复一日，我变得越来越自卑。成长的路上，无数个夜里，我被一次又一次的恶梦惊醒。我常常梦见自己回到国中时期，有人揭发了我「水货状元」的内幕。我梦见朋友排挤我，比着中指对我大吼：「你永远只是第二名！」
那天是我有记忆的人生以来，最后一次作弊。
我此后再也没有作过弊。
倘若你问我，三年国中生涯我最想重来的事情是什么，我的答案是：我会告诉当时那个我―只要你诚实，就没有失败。因为光明磊落，会让生命变得单纯快乐。
这是我最后一次作弊的领悟。此后，我只知道自己也不再害怕当第二名。因为上帝也爱着第二名。原来，他只希望我诚实面对自己。
★本文原发表于作者的部落格：The Chosen "Exch-trip in Trop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