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陈小小 2018.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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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家族很重视过年的传统。每年春节，我们一家四口都得提早几天回阿公阿嬷家帮忙。父亲是长子，主理年货买办。母亲是长媳，要料理年菜。我负责贴春联。我做完该做的，就会跟阿嬷。院子裏满是阿嬷悉心栽种的各样花木。她常边浇着水，边温柔地告诉我「这株是大理花，那排是一丈红。」我总会讨阿嬷的欢心，「这是丁香花，那是剑兰」，让阿嬷知道她教过的花名，孙女都牢记在心。墙边有株高大的玉兰花，浓烈的香气张牙舞爪。阿嬷说「尿是天然的好氮肥，可别浪费。」吩咐弟弟去树下撒尿，我忍不住摇着头想是否尿越臭、花越香？

阿公阿嬷总共生了九男三女，除夕前，就会看到一家又一家的叔叔、婶婶、堂弟妹们陆陆续续回来。我们小屁孩聚在一起就拼命玩。大伙最喜欢坐在大人们的怀里，玩扑克牌或象棋。牌力、棋力越强的，越受欢迎。嘴里吃着各样零食，大把的瓜子做筹码，一会儿推到东边，一会儿推到西边，好不有趣。然而年纪渐长，才发现过年是天真单纯的小孩子才会快乐，大人们常会在你来我往的应酬交际话语中，擦枪走火、互相伤害。但传统又逼着大家必须年年见面。

公婆生三个，先生是长子，下有小叔和小姑。他们是长老会家庭。嫁为人妇、结婚后的第一个除夕夜只有十人，清清淡淡。习惯热闹的我，便提议待小姑一家回来后，办个春节家庭礼拜。我先生和小姑小叔皆不怎么看好，认为性喜恬静的爸妈应该不会有兴趣。没想到，大家长公公竟然愿意。

先生带大家唱了台语圣诗282〈我心大欢喜，我的嘴当吟诗〉，读段圣经，诉说我们这一家，去年遭遇了什么，上帝怎样带领。再来轮到我与小孩。姊弟俩踊跃地讲了几句在学校的事，以及在乎的事。依序是小叔一家四口、小姑一家三口。最后，轮到公婆，众人眼睛望过去，才发现两老已热泪盈眶。平日不太说话的公公，还立起身来，感谢上帝赏赐大家平安，甚至还一一鼓励后辈。他那天说的话，超过我们一年听到他累积总和说过的话。简简单单，不在预期之内，就找到了年味，从里到外的团圆，心连心的大连结。

去年，我又斗胆的更进一步，自告奋勇担任主礼。我分享犹太人的新年是吹角节到赎罪日。这十天内犹太人严肃地面对自己的罪恶，每天念诵悔改和恳求的祷词。我宣布，「咱们就来学习犹太人正视自己的罪」。内心有点害怕自己一头热，没人愿意公开承认自己的软弱。但我带头认了一个罪，先生跟着也认了他的罪，后面有人承认自己爱睡懒觉、爬不起来。有人承认自己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最后连公婆都可以自省自己的问题。甚至有人承认工作太累，会对家人乱发脾气而道歉。一股暖流就在我们之间流荡开来。

那场春节家庭礼拜，我们看到每个人都有缺点，「人人都是罪人」不再只是挂在口上的理论。但在耶稣里面，我们有机会选择不再逃避，不维持表面的和谐与关心，若有得罪谁的，就道歉认错、彼此接纳。耶稣，他名字的意思就是把他的百姓从罪恶里救出来。那一年，我们这一家似乎又更进了一步，心对心，在他里面除旧（罪）布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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