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黃之琦 2005.04.24
一個代理導師到底應該做到什麼樣的程度?這個問題反覆縈繞在我原該是最清閒的小週末。
L的婚假週五開始。由於他上學期早有預告,所以我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們在帶班上有一些術語:自己從一年級帶的班級是「親生孩子」,接別人的班級是當人家的「後母」或「繼父」,導師臨時請個一天半天的假由專任代理就算是「臨時托育」。
那麼,302-這個「生母」介聘他校,「繼父」結婚,在未來的三個星期將與我憂喜與共的班級,又該怎麼稱呼呢?我想,就稱之為「短期照護」吧!
在翠屏當了三年多的專任,導師的日子其實離我很遠了。然而每憶起我在旭光的孩子,還是讓我覺得當導師是一件雖然辛苦卻很充實的差事。所以,對於即將到來的三週代導生活,我是既期待又膽戰的。期待,是因為有點懷念當導師的生活;膽戰,是因為我從未任教過他們任何一節課,大部份的孩子我連名字還叫不出來,我的心情,可以用一首歌的歌詞來形容-「為了這次相遇,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覆練習……」
對於帶班第一天要說的話,我真的在幾個月之前就開始思索,甚至,還草擬了稿子。
上工的第一天,我很早就來到班上,想跟同學做未來三週的約定。然而,看著其他班級的同學都已經就定位了,「我們班」還一片鬧烘烘的,一片空蕩蕩的。喝令安靜之後,我轉身到外掃區找人,結果他們竟然在-打……球……!一一抓回教室後,每個人的桌上已經擺著兩張考卷了。最後,孩子們沙沙地寫著考卷,而我宣佈事情的聲音,零零落落的散在偌大的教室裡……。
放下麥克風,我檢視著教室著周遭,我發現我對日常生活的要求和這個班級的習慣有相當大的落差:我不能忍受聯絡簿的心情札記一片空白,我不能忍受板溝邊邊厚厚的一層垢,我不能忍受門後、桌腳已經結網的灰塵,我不能忍受鐘聲響了還有一堆人才陸陸續續地進到教室……,更嚴重的是,都八點多了,還有八個孩子還沒來!
事實上,我很清楚,三年級的孩子已經定性了,要他們在短時間就符合我的要求和期望是不太可能的。但要我妥協,去配合他們全部的「習以為常」,我也辦不到。
於是,我只能在自己尚能容忍的範圍和他們還可改變的彈性空間裡,試圖找尋一個平衡點,希望自己不要在第一天就變成惹人嫌的「歐巴桑」!
然而,孩子們似乎在挑戰我的極限!午休的時候,又有六個孩子不見了!我一面盯著整理環境的孩子,一面叮嚀著做教室佈置的孩子,還得儘快批完成疊的聯絡簿。
第五節上課的鐘響了,正當我準備去學務處報備找人的時候,六個孩子帶著籃球回來了。其實我並不是那麼生氣,可是心裡很清楚這個問題一定要立刻處理。我高聲責備他們的搞不清楚狀況,並請生教組長出面處罰,有同事說,第一次看到我「潑婦罵街」!
二個小時不到,第七節的英文課,又有四個孩子不見了!明明掃地時間還在籃球場的,明明座位上的書包都還在,人,就是不見了!英文老師說,週五的第七節之後,從來沒看過這幾個孩子,同學們都說,八成是到網咖去了。
問了熟知他們平日行蹤的同學網咖的位置,我真的很想立刻衝去把他們拎回來!走到校門口,我猶豫了,我問自己,我有自信讓他們心服口服的跟著我回來嗎?今天回來了,下個星期、下下個星期呢?和生教組長討論後再考慮了一會兒,我選擇了等待。
英文老師卻和孩子們卻異口同聲的說:他們不會回來的。他們的書包,會有「現代書僮」替他們帶回家。
在我決定放棄等待,返回辦公室通知家長時,二個孩子回來了,說是在音樂教室後面的廣場聊天。
孩子就是孩子,連問的問題都傻不隆冬的。
「老師,妳怎麼知道我們不在?」「因為我每節下課都在班上等你們回來!」「為什麼?」「因為你們早上遲到,午休去打球,被處罰後沒兩小時又不見蹤影,你們說,老師為什麼等你們?」「老師,妳不累嗎?」「累!但是我可以因為自己累就不管你們嗎?」
就這一天,我跑學務處的次數大概比我三年多來的日子還要多吧!
是我太過理想?還是我跟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不夠了解他們?我應該怎麼做,才能既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又能和他們和諧相處呢?一整天了,我沒有停止思考這個問題。
對於教育,我對自己有「力挽狂瀾」、「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期許,卻也清楚自己的角色和地位,知道「量力而為」!我可以拉多少孩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願意像一個園丁,繼續懃懃墾墾的播種;我願意像一個擺渡人,一趟一趟地領他們過河。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想起我在為師路上永遠的指標與典型-尚.紀沃諾筆下的「種樹的男人」----一個終其一生在荒原上播撒種子,而終於換得一片鬱鬱森林。這個森林的默默耕耘者。
不是強說愁─談親子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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