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梭娜 2013.03.31

「除酵節，須宰逾越羊羔的那一天到了。耶穌打發彼得、約翰，說：你們去為我們預備逾越節的筵席，好叫我們吃。

時候到了，耶穌坐席，使徒也和他同坐。耶穌對他們說：我很願意受害以先和你們吃這逾越節的筵席。我告訴你們，我不再吃這筵席，直到成就在神的國裡。」(路加福音22:7-8, 14-16)

很難想像，耶穌在這個即將撼動歷史、自己也將遭受極大苦難的前夕，還有心情坐下來吃大餐。

時間是逾越節的前夕，地點是因前來過節的蜂擁人群而人聲鼎沸的耶路撒冷。逾越節是猶太人的重要節日，原本分為逾越節和除酵節(利未記 23:6-8)，但後來猶太人將兩個節期合為一。這兩個節期是相連的，除酵節持續七天，而除酵節的第一天就是逾越節。逾越節是記念在離開埃及的前一夜，天使擊殺埃及地所有的長子，卻越過以色列人的房屋，拯救了以色列各家。除酵節則是記念在埃及匆忙離開的苦境，當時甚至沒時間讓麵酵發起來。在逾越節前夕，以色列人家家戶戶都要宰殺一隻羔羊，配上苦菜和沒有發酵的餅吃。

耶穌有十二個門徒，基本上都是沒受過甚麼教育的鄉下人，其中有四個打漁的、初見面時渾身魚腥味，一個稅吏、是被大家唾棄的殖民者走狗，一個滿腦子只想著反抗羅馬帝國、爭取猶太人政治獨立運動的狂熱分子，還有一個整天數著錢、而且即將背叛耶穌。這一群看似烏合之眾，跟隨耶穌三年多，日夜生活在一起，看了無數的神蹟、聽了無數的道，還是搞不太清楚耶穌是誰、要做甚麼。

面對這樣一群不成材的弟子，耶穌還是愛他們到底。

雖然知道再過幾個時辰，自己就會被捉拿、被審判定罪、被鞭打、被羞辱、最後還會被釘上十架，即便如此，耶穌仍然主動催促門徒中的彼得和約翰，去為大家預備逾越節的宴席。時間到了，耶穌和門徒們圍坐在一起，享用最後的晚餐。祂對門徒說：雖然我即將面對極大的苦難，但我很樂意在受難之前，跟你們一起享用這最後的逾越節宴席。

飯桌是一個用來分享的特殊地方。人一生中的重大階段，例如出生、死亡、結婚、各種紀念日、離別等時刻，常是在飯桌旁共同度過的。我們共同坐在飯桌旁，不單單分享食物，也表明我們彼此之間的親密關係。

耶穌在最後要上十字架的前夕，與他最親密的門徒們一起吃晚餐。祂知道即將臨到的事，也知道即將與這群朝夕相處的門徒們離別；祂想要讓門徒知道祂有多愛他們，想要讓門徒有心理準備面對即將來臨的苦難，也想讓門徒知道不需要害怕憂傷，因為之後聖靈會降臨來幫助他們，彼此也會在天堂再相見。但門徒卻不能明白這一切，大家吵吵鬧鬧，爭論的竟然是誰最有資格當老大。

聽著這些可笑的爭論，那時耶穌究竟有甚麼樣的心情？

祂甚麼話都沒說，直接站起來，脫了外衣，拿一條毛巾束在腰上，倒了一盆水，一個一個幫門徒洗起了腳。門徒感到惶恐，每個人的腳都因為鎮日行走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而污穢不堪；自己洗都嫌髒了，耶穌卻溫柔、愛惜地替他們洗淨又擦乾。耶穌用行動回答了門徒的爭論：誰要為大，誰就要做眾人的僕人服侍他人。耶穌又接著吩咐了一條新命令，叫門徒要彼此相愛，像耶穌愛他們一樣的彼此相愛、彼此服侍。這也是人類史上的第一次聖餐。也因此，復活節前的這個星期四又被稱作『聖星期四』(Maundy Thursday, Maundy是從拉丁文Mandatum來的，意義是「命令」)。『聖星期四』是一個親密分享的日子，是學習彼此相愛的日子，就像耶穌愛這些不成材的門徒到底一樣。

我常在想，從逾越節(Passover)的晚餐到聖餐(communion)的設立，期間意義的轉變何其之大。逾越節的晚餐，紀念的是當初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從被奴役之地逃出去的情境；在那個肅殺的晚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城裡四處響起了淒厲的哭嚎聲，因為天使在空中飛行、到處擊殺埃及人的長子。以色列人們躲在家裡，心裡忐忑不安，家人互相簇擁，穿戴整齊，收拾好簡單行囊，預備放棄絕大部分的家產，隨時準備出發、面向未知的未來；這樣的倉皇失措、何等的恐懼顫驚、如此的惶恐不安。

然而，聖餐卻是另一個全新的開始。聖餐宣告了一個全新的愛的關係，與神、與人親密的分享；聖餐宣告的是一個充滿信任與接納的關係，就算我們這麼軟弱不堪，神仍然接納我們、愛我們到底；聖餐宣告著一個和平的關係，就算世間充滿了矛盾衝突、紛爭歧視，但在基督裡，我們重新與神合而為一，也與人合而為一，不再有不平等、仇恨、排斥與歧視。這是一個以愛、以和平、以接納與信任建立起的全新關係。

神對世人的愛，從來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愛。道成了肉身，住在我們中間，充充滿滿地有恩典、有真理。還記得嗎？耶穌第一個行的神蹟是在迦拿的婚宴，當時酒沒了，為了讓新郎新娘能快樂地度過人生中這個大喜的日子，耶穌將水變成酒，而且是上等的酒，觥籌交錯、賓主盡歡。在世上最後的時刻，祂選擇了與門徒們共進最後的晚餐，表明了祂與我們親密的同在、表明了祂對我們無盡的愛。甚至，祂將自己的肉身也都獻上，成為我們生命的糧，使凡到祂那裡去的，必定不餓，信祂的，永遠不渴！這最後的晚餐，是一個關於愛的新起點。

【延伸閱讀】:
逾越節隨筆（下）
逾越節隨筆（中）
逾越節隨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