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吳國儀 2005.12.25

人生五味

人的味覺有「酸」、「甜」、「辣」、「苦」、「鹹」。這不單指食味，用途非常廣泛－「甜」是口甜舌滑討人歡喜、「酸」是心理狀況－酸溜溜的、「辣」是精神文化狀態，指人很利害，絕不吃虧、「鹹」也泛指有份量，如：食得鹹魚抵得渴、至於「苦」，避之則吉，一經黏著，一定刻骨銘心沒齒難忘。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貪、嗔、惡，每一樣都包著「苦」味，會令人驚惶失措、呼天搶地、搥胸頓足，都是「苦」！歷世歷代以來人人都要經過，「苦」已是生命的一部份。

「甜」太單調，「苦」太難捱，「甘」才有味。如茶，一開始有點澀、有點苦，可是慢慢地從舌頭滲出絲絲淡淡的甜， 經過這些澀味才嘗到真正的甜，那「甜」不是糖的甜，它不單純甜味，而是苦味經變化之後的「回甘」的甜，是淡淡的，似有若無若隱實顯的幽幽感。

甜中有苦　　

我服侍加拿大福音傳播中心這機構由零開始，逐漸成形、生長，茁壯，歲月匆匆倏然十一載矣！

對內，出品不同媒種的工具，在外，亦得眾教會牧者同工同道的認同。心中喜樂，是「甜」！就著出品的媒體配以聚會，亦蒙神悅納，成為不少人歸主的橋樑，也是「甜」！事奉中董事同工義工之間的信任，合作無間，同心承擔主的托付；一同作工一同感恩，當中的「甜」，千金不換！

只是「甜」太單調了些，人生總會有些「苦」作調劑，也好煉淨我們生命的渣滓。過去一年，傳播中心經濟處於緊絀之中。儘管我們盡量 開源節流 ，前望2006年的發展，仍需要籌募經費才能收支平衡。在經濟的不穩定中，是「苦」的，所以需要禱告；我深信放在主手中，必定足夠。「苦」中能「忍」更學「等」，等候天父的作為！　　　

甜苦間甘

蘇東坡在最淪落的時候，在岸邊寫下最精彩的詩章：「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何豪氣干雲！他嘗到人生苦味；昇官晉爵得的甜，與此時的屈辱有若雲泥。

過去的他是名流，無人不識。在地位權力下難免會對人頤指氣使。落拓之後，明白世事幻變人情無常，對生命自有另一番體會。

一次他在夜市喝酒，撞著一個紋身彪形大漢，把他推趺更大罵他：「什麼東西，你敢碰我？」倒地葫蘆的蘇東坡，竟高興地大笑。更寫信給友人說：「自喜漸不為人知。」可見蘇東坡已到了由極甜到苦、苦中味甘的境界了。

真的，正如錢穆先生在說１：「第一該懂得謙虛，第二該懂得憂患，第三該懂得謹慎。」有時我想，做事奉，尤其機構的服侍，每每動軋得咎；人在困難窘迫中，才明白「苦」中有甘。原來被人指指點點，也不是壞事呢！「甘」是很有味道的，它是甜，但又不單是甜，是「苦」，又不單是苦，應是苦中帶甜，甜中帶苦，這才是真正的人生況味哩！

「抗疫寶典」　　

我發現困難越多壓力越大挫折常經的話，反而更能學到淡薄自甘，也較能以寬容之心坦蕩之情對待他人。

生命由呱呱墮地那一刻起，就已是人生磨難的開始。以學走路的嬰孩來說，已是一種極大的考驗，但同時卻滿有嘗新克勝的喜悅。人生越歷多就越以為許多事是理所當然，所以到「不是必然」時就大喊受不吃不消了。

蘇軾在榮辱、禍福、窮達、得失之間嚐盡人生五味，苦後回甘使他在思想和體驗上，創了一套「抗疫寶典」，就是「吾生如寄耳」！從挫折省悟出超越的方法。從今而後，他持之生存的不再是權位名祿，而是「吾生如寄耳」和「人生如夢」。蘇軾詩集中有多首有「吾生如寄耳」之句，是他對人生無常的應對之方。

「人生如寄」，足可使我不再執著成敗得失，也有後繼力去面對將來的挑戰，因為我可越過許多人在江湖的羈絆，自忖可以承受的上限，不再為滿足他人討好他人而活，解執的生命是會變得簡單，那麼我的輕舟也可以水過無痕。「抗疫寶典」可圈可點！

甘而淡薄

錢穆先生在《人生十論》２中提到：『人生只是一個嚮往，向外的人生，是一種塗飾的人生，向內的人生，是一種洗刷的人生。』

經洗刷後的蘇軾，感受人生如寄之無奈，就以虛懷豁達的胸襟好好活下去。他的詞《定風波》（見註），說的是是人生就像旅途遇雨，不理雨打樹葉的噪音，開懷地吟詩高歌，以樂觀的心境享受雨中泥濘步行的樂趣，讓春風輕拂，十分愜意。不久就會雨過天青夕陽斜照，那又何須驚怕風雨飄搖？偶爾回望過去的坎坷歲月，已不能牽動我絲毫愁緒，人只要心中平靜，管他晴天雨天都可處之泰然。

真的，有時我會感到工作壓力沉重，很累！太用腦多用心的事奉與生活，不錯是可累積經驗與知識，但要多有省思去蕪存菁，在反思中審視生命的美好，然後以感恩之情，再上路！生活中的風風雨雨反正躲不了避不了；乾脆鼓足勇氣迎上去，談談笑笑唱唱從從容容，風雨必會過。「一蓑煙雨任平生」，雨濕身的寒意，或許有些不適意，但只要雨過天青，就必嘗到鳥雲盡散的喜悅，這是苦後回甘、淡而深遠！

何憂何求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３──詩經「王風」-「黍離」

既然我們服事的是上帝，衪理應給我們足夠的經費與人力去擴展衪交付給我們的責任。上帝把負擔放在誰心裡，誰有感動而去行，自然就會成就。有人覺得做某種工作是浪費錢，做某些事工才值得，其實那些錢都是天父的，只要不浪費，努力做到最好就是了。祈求在經「甜」嘗「苦」味「甘」之外，更品味到「淡」而「深邃」的精采，這個「淡」才是生命中最深的味覺。


註：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
一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 歸去！ 也無風雨也無晴。』　
　《定風波》──蘇東坡

about 【戲語心鄉】專欄主要寫手：張吳國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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