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陳小小 2001.11.04

　　父親的偉大通常很難訴說，因為替孩子做許多「看得見」的事情大都是母親。母親為我們辛苦料理三餐、處理做不完的家務、帶我們去看病、、。沒入學前通常一整天我和弟弟都跟在母親的屁股後面轉來轉去，而父親只有在晚餐時間才終於出現在我們面前。在餐桌上關心母親一下每天發生的事、之後看看報紙電視，九點我和弟弟就先上床睡覺了。只有星期天父親最有價值，因為他會用腳踏車載我們一家四口去爬山。上了小學，我從其他方面才漸漸體會到父親的愛。

　　在學校有許多同學，便感到生活中有不少差異性。就像「豐年果糖」的電視廣告一樣，我像那個小女孩常常問父親，為何別人有什麼，而我沒有。

　　「為何小美有美麗透明的塑膠水壺，而我卻用軍隊又重又醜的大鐵壺？」父親說「鐵壺才好，摔不破、不會壞，遇熱不會融化扭曲變形，冷的熱的湯湯水水都可以裝。塑膠只能裝冷的，多不好阿！」

　　「為何小芬可以學鋼琴，而我沒有？」父親說「學鋼琴，老了手指發抖就彈不動了，培養這種興趣沒有長遠性。我們來讀書，老了只要眼睛沒瞎，就可以一直享受閱讀的樂趣。」

　　「為何阿娟全家可以坐汽車去環島旅行，而我們只能騎腳踏車去附近爬山？」父親說「何必花了一堆時間、而且坐車還會暈車嘔吐，這麼辛苦跑到台灣另一頭爬山呢。」

　　父親盡他所能，不讓我們感受感到物質生活不滿足，或家庭經濟能力的差距而產生自卑，總是設法用各種不同角度引領我去看待事情。有些時候明明是悲劇，父親有能力化悲劇為喜劇。但他並非把悲劇去除，而是讓我們焦點放在看見悲劇中好笑、好玩、有趣的部分。例如，跌倒了，膝蓋破了好大一個洞，他會一邊看著母親幫我塗著紅藥水、一邊揶揄笑著說「膝蓋長了眼睛」。長褲太小被肉撐開，他說「長褲變成了旗袍」。生活中其實有著大大小小不如意的事情會發生，而這種能力就在這些另類角度的看待下，不如意中充滿有趣，而我也漸漸學會這種看待事物的態度。

　　在學校裡被惡劣男同學倒了一桶水在身上，想看我哭，沒想到我竟說「天氣真熱，好涼喔！」結果那之後，對方反而不敢惹我。另外，我是班上成績前十名、但沒去老師家補習的唯一一位，於是早自習時間，別人在看書，我就被老師分派去帶領班上功課最爛的五位同學一起去打掃校園。但我跟這五位同學成了同甘苦的死黨，我教他們唱著「拔蘿蔔」的歌兒，一起快樂的拔草。

　　父親引導我看見「精神」的重要，讓我在一些逆境時候，竟有能力可以超越物質世界的惡劣。這樣的父愛就在日常生活的親子互動裡，淡淡、一點一滴地傳入我的心裡。要描述母愛的偉大，我可以用許多幾百篇文章來闡述。而父愛的偉大卻令人感到不知從何下筆，因為他總是隱藏在平凡的身影裡。

about 【家庭之歌】專欄主要寫手：蔡佩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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