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陳小小 2009.01.25

近幾個月，沒預警地飽嚐一頓所謂的「中年人三明治壓力」。上有老的要陪，下有小的要顧。

從這學期九月開學，我父親便因為血便送去急診。住院一週，整個消化道從上到下、從頭到尾，食道到直腸，仔細地徹查一遍，到底哪裡有破洞。

我台南高雄兩地來來去去好幾次，徒盡舟車辛勞，整個醫療過程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陪著壯膽。父親仍得獨自忍受三天不進食之飢，面對吞胃鏡，灌大腸直腸鏡之苦。

母親則憂鬱症發作。還好，開學前的那個暑假，我突然有感動要帶母親回教會。

母親受洗十多年，但因為身為大家庭的長媳，週末假日都要從高雄到北部的阿公阿嬤家盡孝，沒有辦法參加主日崇拜。而這一年多，她終於可以卸下長媳擔子。所以我特地向自己的教會請假一個月，陪母親回她的教會聚會。

沒想到，才回教會一個月，母親馬上就面臨老伴生病的壓力。我責備著自己靈覺遲緩。如果早幾個月帶母親回教會，她會因為更懂得如何倚靠上帝，便能有著更強健的身心靈能力，來面對人生必經的苦難—生老病死。

十一月，學期才來到中間，學生們尚在期中考，而我們也遇上人生考試，我公公氣胸住院。我跟老公高雄台南兩地又來來去去。同樣徒盡舟車辛勞，整個醫療過程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陪著壯膽。公公得獨自面對開刀與全身麻醉的風險，忍受身上插的導流管之苦。

而公公還未出院，接到電話，父親又血便送醫。

每天兩個小孩放學，總是會吱吱喳喳搶著對我講學校發生的趣事。那天，我真的努力聆聽，卻擠不出笑來。我腦袋只是一逕想著，台灣男人的平均壽命是71歲，女人是73歲。當然這不是說，兩老的壽命不多，人的生命絕對是上帝的奧秘；而是平均值表示，人體器官到了這個時候，多半會一個個出問題，要進廠維修。

面對這種人生考試，醫療之苦，我們能做的就僅僅是在外頭陪考。那些路，也只能一個人走。就像我陪著孩子寫功課，但他們有自己的路要走。

剛好，他們姊弟倆又發生口角。這回，我一反常態不再責備，淡淡地說：「你們知道你們姊弟兩人相處能有幾年嗎？」

他們搖搖頭。我說：「只剩七年半了。」他們聽了非常驚訝！

我接著說：「是的，七年半之後，姊姊就上大學，不在家了。你們兩人想要見面，一個月頂多一次，還得看姊姊讀哪一間大學。若在國外，一年可能也看不到一次。若在國內，一學期能看得見一次，就很好了。寒暑假也是有各樣的活動，不會待在家太久。接著，大學四年畢業，看工作在那裡？再過幾年姊姊假人了，只有過年才看得到。」

他們兩個馬上停止吵架。開始珍惜彼此。

至於我跟老公，如果按照平均壽命參考，夫妻一場僅剩3個十年。這還不算中間可能發生的意外，有人提早先走。3個十年其實很快的過去，前面那一個半的十年，不就一晃眼即逝？

人生三明治雖難以下咽，但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有些人只能吃到兩片夾一起的土司。有些人連雙片土司都不成對，只能做個單片捲。

倒數計時的人生，中間或有衝突，或有小不快，也許想想這個時間倒數，許多事就會不那麼在意了，而開始懂得更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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