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時,我和一位癌症病友暗自慶幸能活著過 2000 年。沒想到現在嬴弱 如我仍被存留著,可以與你們一起進入 21 世紀;心中除了 神的滿滿恩典,我實 在不曉得能說什麼。此外,沒有我的家人及教會肢體的愛、支持、鼓勵與代禱 ,更沒有今天的我。如果說我有一點點的勇敢、有一些些的見證,那是因為有 你們;如同我一再說的,我雖未曾親身經歷『與 神同在』的獨特經驗,但從你 們身上及許許多多數不清的恩典,我就深深地相信 神對我的愛,是多麼地長闊 高深。
跨入千禧年,我這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在去年六月時,腦子裡又被發現 了三顆腫瘤:兩顆在前腦,十公分大的在後小腦。前後接受了兩回合、共 15 次 的放射線治療。猶記得第一次在接受完 10 次的療程,回家後非常虛弱;眼睛不 能閱讀,腦子無法承受音量的刺激。整天只能無助、無聊地躺在床上,面對不 可知的未來,心中充滿著無與倫比的恐懼;尤其在躺了十幾天後,仍不見起色 時,我心裡的沮喪是可想而知的。以前住院總纏繞著苦毒和怨恨,今年雖少了 抱怨,卻多了徬徨、無助和絕望。兩手不能提、雙肩不能挑的我,真的只能淚 眼模糊地看著這個活潑的世界,卻不知哪兒是立足之地。
大約三個月前,我的健康狀況再次出現警訊:抽血檢查的結果,腫瘤指數 竟高達 840,醫生決定改試新的化療藥物。感謝 神,療效不差;然而副作用可 就難挨了。我常會嘔吐不止,甚至嚴重到需掛急診打止吐針,巨大的疼痛更是 無時無刻地襲擊我的身心靈!往常高劑量的止痛藥,每六個小時一顆,便有不 錯的果效;現在卻撐不到兩小時,就全身酸痛不止。醫生只好無奈地換嗎啡給 我,每四小時一顆。雖不是高劑量的嗎啡,但只要想到居然已動用到了嗎啡, 就會讓我陷入深深的沮喪當中。
我一再地求告神及主治大夫,我要的不是活得長久,而能在活著的時候, 過得有意義。我甚至向 神禱告說:「即使我只是一顆爛木頭,也請讓我在爛盡 之前,再焚燒、照亮世界一次,我真的不要就這樣默默無言的死去。」
過去三年來,我沒有一個時刻忘記身上的病痛及死亡的威脅,即便在開懷 大笑時,我仍會想到我是個沒有希望的人;再大的陽光,也趕不走我心底深處 最陰寒的那塊禁地。我常常會落入一種深不可測的焦慮網羅中,擔憂、害怕今 天做不完的事,明天不一定有機會完成;所以當精神、體力還可以勉強時,我 會捨不得休息、睡覺。也許我所做的事,在一般人眼中實在不值一提,但對可 能沒有明天的我,就是無法罷手地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甚至夜半醒來時,也 會起床再做一點。聽起來很傻嗎?為一些毫不重要、毫不起眼的事,卻是如此 地牽腸掛肚。
我已是個被時間、體力與地域完全圈限了的人。從出門到回家,最好不要 超過四到五個小時,每天只能爬一點點的樓梯、走一些些的路,甚至不能興奮 過度,否則體力就會過度透支;更是個沒有夢、連明天都不知如何的人,遑論 計畫未來?只能在『今天』的歲月裡,努力地〝拼湊〞我的生命,握有多少圖 片,就想辦法在有限的空間上,拼出燦爛的花色來。
這樣與癌細胞為伍的日子,我實在也有些疲累了;尤其受不了任何一次的 病痛來襲,就得躺上好幾天的虛弱,甚至連飯粒都吞嚥不下,對生命灰心沮喪 的次數,也明顯地加增許多。我多麼想、多麼盼也能和你們一樣,可以自由自 在地走來走去,可以晒晒陽光,可以數數星點,可以去見見想看的人,可以自 己洗澡,可以有頭髮梳,可以……,多少的可以,日日夜夜在我心中迴盪再迴盪 ,但我可以嗎?。
雖然已經病得很委屈了,想到的依然是感謝 神,因為已有滿滿的恩典與祝 福裹著我,也因著有來自 神、家人及你們的愛與陪伴,我才能在一次又一次地 跌倒之後,仍有機會笑著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