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晚五,沉沒在工作及複雜的人際關係中;剩下的,仍舊是週而復始的家居生活及睡眠。過了一次青春,加入上班族後,飛翔遨遊的心,受到現實層層圍籬,終究是久蟄思動。看到學生時代照片,我們一行『六壯士』清晨在南橫亞口旭日東昇之初,拍下了個個英姿煥發,充滿活力的生命。那時可是每個人背著近三十公斤的裝備,包括了生米罐頭鍋碗瓢盆及帳棚,走了四天三夜,築成美麗的南橫回憶。而最近一次的旅遊,和同事們自己開車,征服美西五大國家公園,也是多年前的事了。
美國作家史坦貝克 ( John Steinbeck ) 在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那年 ( 1962 ),出版了『查理與我』( Travels With Charley In Search Of America )一書。此書記錄他和愛犬查理以四個月的時間環遊美國的趣事和感想。當時史坦貝克五十八歲,對他而言已近風燭殘年了。為什麼這把年紀,還要自己一個人 ( 若那隻有靈性的狗也算一份,就是兩個人 ) 做長途旅行呢?他自己所提出的理由,首先是要治癒自己想出外活動的心病,脫離年歲的牽絆。其次他這位土生土長的美國人,長期在他國遊歷,卻很少細查過自己的祖國,因而要探索他所屬的這塊大地。當然還有更次要的理由,就不多說了。言而總之,就是要旅行。他開了一部精心改裝的小卡車,以『堂吉訶得』中的那匹馬『羅辛南』命名之,由美國東北部開始旅遊起。不論是高速公路或鄉間小徑,孤單和疲累永遠與他常相左右;但正因如此,他珍惜予人相處的關係,並更細心的觀察各處的風土民情。他寫到在風雨交加的寒冷夜中,和一位不相識的人在他卡車上的小屋中喝著咖啡和白蘭地,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真是令我嚮往。
有一回到圖書館,想借些村上春樹的書,什麼『海邊的卡夫卡』啦,『 遠方的鼓聲 』啦,好趕趕時髦。但不知為何什麼都找不到。好不容易看到一本他寫的『邊境•近境 』,就拿來瞧瞧。這是村上的旅遊書寫作品,很羨慕的是,他是為了替雜誌報導而出國旅行,有錢拿還能周遊四處。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村上的旅行有時非常辛苦。如他到墨西哥從事深度之旅,和同事二三人,或搭巴士,或開四輪驅動車,到高山深谷中的無名村落,在顛沛中記錄當處的景觀及人文。他述說墨西哥原住民的歷史及現今受到的壓制,我覺得頗類似台灣的原住民情境。他還到中國內蒙諾門罕探討日俄的一場小戰爭歷史,中間接觸不少親切的蒙古游牧人家,並沉浸於無盡廣大的草原中。由事前的做功課及到現場查訪,村上反省著大和民族的近代歷程。從村上春樹身上使我對『日本人』有了一些新的看法。村上的旅遊,是憂鬱的。
跟團出國旅遊是不得已的旅遊方式,通常大概只能像孫悟空寫的『到此一遊』。有品質及深度的旅行,也許不那麼容易,但終就值得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