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網海中尋找他/她
那樣的溫度，那樣的夜裡，那天我無意識地將爸爸、媽媽的名字輸入google搜尋引擎裡，尋找他們。按下enter鍵的瞬間，又覺得自己有夠蠢，責備自己幹嘛浪費時間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爸媽倆人都已過世，再怎樣搜尋也不可能找到他們的消息。但那一刻，突然察覺自己有這習性，不定期會透過網路尋找心底深處重要人們的蹤跡。在web網站還不多的早期，在facebook臉書還沒有發明前，我就已在茫茫網海中尋找舊識。
輸入一個國小女同學的名字，出現許多同名同姓的。她有雙明亮的眼睛，鼻子挺而精緻，嘴唇小巧，是樂隊指揮，聽說國中、高中、大學都當校花。一小則報導孕婦選美比賽冠軍。孕婦選美！我不禁裂嘴而笑。她老公是這間醫院的醫生，不難推想她是為了挺老公而勉強報名參賽。
輸入另個國小男同學的名字。聽說他到哪裡都是前幾名，畫圖比賽也常得獎。Google顯示他已經是國內知名的整形醫師。功課好+畫圖=整形醫師，一點也不意外。我興奮地玩起「以小猜大」的組合遊戲，不斷輸入更多的名字。
就在我為大夥在社會上混得不錯高興之際，再輸入一個國中好友的名字，料想她一定更有成就吧？她成績好，又是田徑隊，歌唱、演講比賽得獎連連，五育超群卻一點也不驕傲。網路上幾篇學生所寫關於她的文章，在在證明她的美好。然而這些不是教師節的感謝卡，而是追悼文。她竟然已過世！
記得周末假日，我常去她家玩，倆人交換著小女生心事，每每欲罷不能，為了要待更久，三不五時賴在她家吃飯。高中、大學，還聯絡過幾次。畢業後，各自忙著工作與婚姻。同學會見面，她說她在高中教國文，給我看皮夾內寶貝兒子的照片，之後她老公來接她，夫妻倆恩愛幸福的模樣，人人都羨慕。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面。如今只能從部落格下載她的照片，存入電腦，思念著她。雖然我想去憑弔追思，但只會徒然為她的家人帶來更多的悲傷。
前兩個國小同學的境遇，就像聖經中的《箴言》，一份耕耘一分收獲，1＋1一定會等於2。然而好友的遭遇，1＋1竟等於-2，正數相加卻出現負數！簡直就是聖經中的《約伯記》，人生有時完全無厘頭，料想不到。五味雜陳的傷感攻擊我的鼻頭發酸，好友的笑容好像在對我說著，「早知道活不到40歲，我們應該要多聊點天，少讀點書吧？」
好友的境遇，並非特例。大學讀工學院，班上只有八個女生。其中兩個女生，都在30歲前走了。如果早知道自己只有30-40歲可活，會怎樣規劃安排人生呢？有個孩子罹患癌症，從得知病情到離世，大約兩年。她的母親遺憾地表示，早知道只剩兩年，她就不會叫孩子看教科書，會把時間花在跟孩子一起寫部落格、做親子手工藝。
人生實在要用兩條線來交叉規劃，一條是用平均壽命，一條是假設自己只剩一年可活。一般人大都只用前面那條安排人生，尤其是華人，後面那條犯忌諱，於是死亡逼近多措手不及。
每回醫院探訪，我總想介紹第二條線的規劃。俗話說「在生一粒豆，恰贏死後拜豬頭。」想勸病人拿出一小筆錢，趁著身體還能走，帶著家人出遊；沒泡過湯，就去泡個湯；吃些平常捨不得的好料；窩在家裡一起看照片，回憶並訴說過去幸福日子的點滴。第二條線的規劃，讓大家一同平靜地接受「人皆有死」的生命事實。
不過，我常將這些到嘴邊的話吞回去，恐怕觸人霉頭。只有對於基督徒，才較敢講這些。因為聖經多處是第二條線的思考，如傳道書7章2節「死是眾人的結局，活人也必將這事放在心上。」因此較易接受這觀念。事實上，人生還有第三條線的思考，那就是永恆的角度。一些基督徒已經得著，他們全力為上帝而活，日日都一樣。
時下流行facebook臉書，圖文並茂地詳列眾人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拉下滑鼠，隱約串成一條條生命軌跡。人生怎樣安排自是不盡完美，但多一條思考角度，讓你我回顧所來徑，可以少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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