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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開刀住院了,其實只是一個小型的人工關節手術。但是從一開始得知這個消息,一直到開刀前,他都不時透露焦慮的訊息。
東方的老年男性如果感到焦慮,通常以怒氣表現,對這個不滿、對那個不滿,指導東、指導西,尤其對親近的人頻頻發作。
看著軟弱無力的病人在床上發怒,就好像病床上有一片烏雲,一進到這個範圍的人,無論是誰都會被傾盆而下的苦難雷雨淋個滿頭滿身,剎那間浸泡在無法言喻的苦水裡。
父親忙著要冰袋冰敷、要尿壺、要換洗衣物、要裝假牙的容器,我們忙著要止痛、要防發炎、要注意管線,還要安撫情緒,有些東西在家裡,有些東西要去買,有些話要離開病房才能說,有些話要在大家面前講,有些話則要埋在心裡。
「我好想逃!」母親在電話裡對我說。我坐在病床旁邊,正在確定什麼物品要請母親從家裡帶過來,她突然爆發情緒!「我要跑得遠遠的,你們自己顧,我不管了!」
「好!」我說,然後開始想要怎麼輪值。母親沒想到我平靜且迅速地答應了,沉默下來。
我又說:「請大哥請假回來,我帶你去台北玩?」
「那麼遠,家裡的雞鴨會餓死!」
「餓一天不會死!」
「……」母親就不說話了。
「我好想逃!」這句話,我實在聽很多人說過,我也常常這麼想過。但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人為了逃避工作而讀書,所以待在校園不動是「逃」;有人為了療癒情傷,到國外散散心,所以搭飛機離開是「逃」;面對冷漠的關係,戴上耳機不溝通是「逃」;不做正業正事,倚賴網路虛擬遊戲,靜止不動坐著也是「逃」……好像動是逃,不動也是逃,留下來是逃,離開也是逃。
「我能逃到哪裡呢?」這個疑問常常跟在「我好想逃!」後面。每個跟我說他想逃的人,我會很認真地跟他們討論地點跟步驟,去哪裡?做什麼?幾天?要帶什麼?要預備多少錢?原本的生活怎麼辦?然後呢?真的「逃」了嗎?通常問自己前面一、兩個問題時,就知道……逃到哪裡都沒有答案。或許可以暫時喘息,暫時調整情緒,但內心的混亂,傷心,痛苦,能到哪裡逃開呢?
「耶和華啊,祢已經鑒察我,認識我。我坐下,我起來,祢都曉得;祢從遠處知道我的意念。」(詩篇139篇1~2節)
我想逃,因為我太痛苦,我渴望一個不痛苦的地方;我想逃,因為我不被愛、不被尊重,我渴望一個愛的懷抱;我想逃,因為我承受不住一直以來從人而來的失望,渴望一個完美的對象;我想逃,因為我的罪一直控告我,我渴望完美的自己;我想逃,因為我害怕我一生終將死亡,渴望一個永恆的地方。
「你在我前後環繞我,按手在我身上。這樣的知識奇妙,是我不能測的,至高,是我不能及的。」(詩篇139篇5~6節)
神真實存在,當我一直追溯、一直往內心詢問的時候,我終究沒有辦法靠著自己得到答案,總有一個無解的終極答案是無法依靠我的理性想出來的,但是一位超越萬物的神按手在我身上,將祂的話啟示下來,將十字架刻劃在我面前。
「我往哪裡去躲避祢的靈?我往哪裡逃、躲避祢的面?我若升到天上,祢在那裡;我若在陰間下榻,祢也在那裡。」(詩篇139篇7~8節)
原來世上沒有一個地方能容讓我離開我的心,神將我的心握在祂的手中,我逃到哪裡都沒有用,因為神總是透過我的心向我說話。
「我若展開清晨的翅膀,飛到海極居住,就是在那裡,祢的手必引導我;祢的右手也必扶持我。我若說:黑暗必定遮蔽我,我周圍的亮光必成為黑夜;黑暗也不能遮蔽我,使祢不見,黑夜卻如白晝發亮。」(詩篇139篇9~12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