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文化都将食物视为宝贵且为「社会组成的有力要素」,从郑重的仪式到日常生活饮食皆然。英文的同伴 companion 这个字,源自于拉丁文的「和 ⋯⋯一起」(com)与「面包」(panis)―同伴就是和你一起吃面包的人。食物滋养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使我们的身体成长一样重要,一起饮食是普世人类的重要活动。即便在一些看来和食物无关的场合,试想食物在当中所扮演的角色,例如读书会―食物提供了一个聚集中心,关系与信任便围绕着它逐渐建立。
耶稣对于分享食物似乎也贡献良多―他的餐桌团契在福音书中占了重要的部分,而且他的追随者发扬此文化,使其成为教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特别是前三卷福音书,耶稣和各种可疑的角色一起吃饭,导致法利赛人的批评:「他和税吏并罪人一同吃喝吗?」 (可二 16)这些和罪人们的吃饭场合「表达出(他们)与耶 稣的新关系」,5不断在福音书中重复出现。而且耶稣教导他的跟随者要像他一样:摆设筵席欢迎「贫穷的、残废的、瘸 腿的、瞎眼的」(路十四 13),那些显然没有任何属世的好处或声誉可以回报主人的人。
早期的基督教作家认为,和不同背景的人一起分享生命――这当中也包含了分享食物――是个「证据」,证明基督徒有真正的信心。他们相信在实践耶稣教导的热情好客时,他们也在款待耶稣自己――就如同耶稣在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所教导的――而他们的行动也「传达了一个清楚的信息――平等、更新的关系,以及共享的生命。」
然而,根据神学家克莉斯汀・波尔(Christine Pohl)所述,基督徒定期与「卑微的人」一起用餐的这个重要道德实践习惯,在比较早期的教会生活中就已经几乎消失了。今天,教会若要喂饱穷人,通常是透过赈饥中心或食物银行这种方式。像范尼云(Jean Vanier)创办的方舟社区(L’Arche)(*为心智障碍者及其照顾者所成立的共同生活社区)是相当稀少的――在一同用餐时跨越社会阶级、背景,以及,以方舟社区为例,跨越智力的界线。就是这种分享型态与耶稣的理想最为接近。
我国中的时候,大约有六七个共同生活的成年心智障碍者固定来我们教会聚会,他们某次邀请我们家去吃晚餐:烤通心粉、大蒜面包和沙拉。身为牧师的独生女,我去过很多「让牧师来看看我们有多虔诚」的无聊晚餐,但这顿晚餐根本一点都不无聊。看着这些大人需要他人帮忙才能切食物与吃东西,甚至有些人需要围兜,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或许有点不自在,但却蛮有趣的。
然而我最记得的是许多笑声和因我们来访的快乐。我甚至想:这就好像他们一直在朋友家过夜一样;他们不仅彼此是朋友,而且还可以住在一起。我记不得有哪一顿饭的主人像他们一样,因我们的出现而欣喜若狂。午餐过后,大家一起唱歌和看照片,没人想要我们离开,大家彼此拥抱、微笑,「拜托,拜托下次还要再来!」的请求此起彼落。
波尔写道,「当人们在用餐时间一起坐下来时,再显然不过的是,他们和彼此在一起,而不是为彼此做事情。」毕竟,直到耶稣擘开饼后,革流巴和其他不知名的门徒才认出复活的耶稣。
当我花了好几小时预备烤鸡、沙拉、玉蜀黍、新鲜春卷和柠檬水,然后我们和孩子们坐下来,一起闻着带着奶油和酵母的烘焙香气,以及品尝脆脆的、酸酸的、柔软的、咸咸的、冰冰凉凉的味道与口感,这和我弄了点义大利面和蔬菜给孩子们吃就把他们交给祖父母后出门,两种情况的互动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前者来说,我们在同时间坐下来,坐在同一张桌子前,我们同时也意识到同为生物的共同性,就在我们停下来做必须做的事――也就是喜乐地吃饭。吃着同样的食物,这食物进到我们的身体里,建造我们的细胞,并真正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我们在谈笑间创造回忆并拉近彼此的距离。几周之后或许这将成为难忘的一餐,「记得吗?我们上次就是吃面配这个啊!」有时候人们在餐桌上讲个不停,而有时候大家则只是满足地发出咀嚼的声音。无论如何,我们在擘饼的过程中,就这么奇妙地彼此连结了。
而基督与我们同在。
(摘自《基督是餐桌之主》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