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初学者—孩童、初信者—会觉得祷告很容易。祷告的能力和欲望,皆深深地嵌在我们的内里。既然我们是被神、也是为了神所造,我们怎么会不祷告?这是我们的母语,我们的第一语言。当我们深陷困境,会向神大声求救;蒙主厚恩时,我们会高声称谢神。「救命!」和「谢谢!」是我们基本的祷词;语调简短、单纯。
神对我们说话,呼召我们,怜悯我们,爱我们。他临到我们中间,进入我们内里。而我们回答、回应、接受、接待、赞美他。简言之,我们祷告。就是这么简单。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但祷告不会一直如此简单。我们在试验的旷野中举步维艰,几年后就会开始质疑自己起初那孩童般的单纯。我们浸没在一个讥讽信仰的世代,鄙视和怀疑侵蚀了我们起初的纯真。时间久了,我们学会了「祷告魔法」的观念,开始练习一些能使生命轻省点的手势和咒语。不多久,早先的单纯便与问题、怀疑和迷信缠在一起了。
我们每一个人皆是如此。每一个祷告的人最终都会遇到某种困境。我们需要神学家的帮助。对这些肯祷告、并且愿意继续祷告的人而言,神学家是不可缺的最佳伙伴。
之所以需要有神学家陪伴,是因为祷告多数的困难是我们自己造成的,或出于朋友的好意,或是魔鬼的谎言,而魔鬼似乎总是「特别关照」我们的最佳利益。我们对自己的兴趣,远超过对神的兴趣;我们专注于发生或未发生在内里的一切。个人的感觉与意图之间的巨大差异使我们困惑;那质疑我们是否配得祷告的道德指控令人不安;那些宣称能使我们成为特殊属灵菁英的秘诀,深深吸引我们。
但是祷告关乎的主要是神,不是我们。当然,我们的全人都包含在祷告中,但神才是首要。神学家的任务就在于训练我们以神为祷告的开端,而不是以个人的思考、想像、理解,来开始祷告。然而,这可能让我们感到不安,因为我们需要人的关注。
然而,关注神更为重要。惟有靠着单单注目于神的祷告,才能恢复起初的单纯;以此开始的祷告就已足够。祷告是每个人所能做最私密的事,亦是所能参与最具人性的行动。祷告时,我们比其他任何时刻都更像自己,因为此刻的我们最真实、最有神的形象。这是祷告的荣耀,但也是祷告的困难,因为我们的这些自己,时常对自身比对神更有兴趣。事实是,我们不能信任祷告中的自己。单凭己力,我们就会变得自私—只会全神贯注于我们虔敬的感觉、宗教上的进步或属灵立场。我们需要引导者和专家将我们的注意力重新导向神;我们需要他们的提醒:神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在重新专注于神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关注那缠绕我们的一切:搅扰人的疑虑、嘲讽和引诱。我们需要机警的神学家的帮助。好的神学家会为我们带来技巧、专注、耐心,帮助我们在祷告中,再次将神置于首要。
彼得.泰勒.富希士(Peter Taylor Forsyth)正是这样的神学家。他是英国公理会的信徒。虽然在我出生之前(一九二一年)便已过世,三十五年来,在我自己的祷告生活以及朋友的生命中,我却一直把这位朋友和同盟留在身边。我认为他是全然可倚靠、且能大大激励人的神学家。
他有太多能引用的佳言:
许多关于祷告的困惑,源于我们过度关注祷告的信心,而非对神的信心。(页40);
我们所祈求的神,使万物在他里面不断地互相效力,为了回归本质而呼求。因此我们不仅不违背自然,反而为它出声。(页49);
祷告的基督徒是受造自然之赞美的书记(页67);
祷告是祷告的救赎;我们祷告,于是才能有更好的祷告。(页77∼78);
祷告决定了最终到底是道德或体制统管这世界。(页109);
祷告时,我们的工作比较不是协作,而是与神互惠的同工(页115);
⋯⋯祷告是人类生活中最不寻常的行动,如此不属世,如此超乎自然。的确,祷告完全出于本能,但在一切未沦及愚蠢的事物中,祷告也是最不理性的。(页118);
正在成长、属神的孩子总是饥饿的(页120);
爱人者喜欢听到对方说出他已经知道的事,每个恋人都知道这一点(页125);
祷告之于宗教生活,正如具原创性的研究之于科学—我们藉着它直接触及真实(页152);
投入他的双臂,不是为了得到安抚,而是与他角力。他喜爱这神圣的争战。(页177)
也许我最喜欢富希士的是,他是个执着于神学家身分的神学家。他不疑惑、不岔题,是个直捣核心、无半句废言的神学家。有他伴着我们跪下祷告,我们便同时能察觉此事的尊荣与庄严。
写于一九九五年四旬期
摘自《灵魂的祷告》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