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家家户户传来的哭声,似乎也暂时止息。多数的人都是两眼睁得大大的,等待着黎明。二更天,打更的人才刚走过。夜深了,慧姑回头看,身边才四岁的小弟正酣睡如牛,这种时候大概也只有孩子们才睡得着。
慧姑爬起身,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乳白色的浓雾迎面飘来,拂在脸上,一阵清凉,彷佛洗了把脸似的。她往门口走了几步,歪着头顿了一下,嘴角俏皮地往上牵,似乎想到甚么绝妙好主意。只见她转身先到厨房,去拿把柴刀。
说也奇怪,才一会儿的功夫,大雾就散去了。只见月光照明通往小径的石头路,彷佛一条银丝带铺陈在小径上,直通祠堂。这盆地地居高原,早晚温差很大,虽是披上一件厚重的披风,慧姑还是忍不住打着哆嗦。
她轻轻地踩着碎石子路,绕到祠堂后门。看着门上的铁链,她忍俊不禁笑了笑,心想,柴刀砍不断铁链,但总可以砍断木头吧!没两下,门上就凿开了一个洞。慧姑个头娇小,一下子就钻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把把的神器,不过约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是空的。他们谢族有个规矩,生了男丁,孩子满周岁那一天,母亲就要进祠堂,照着图解,为自己的孩子造一把神器。而男人死时,神器会成为他的陪葬。
慧姑伸手往架上拿起其中一柄,柄是木头制的,十分光滑,下面绑着一条条白色的布条。她往柄上一摸,上面还刻着两个字。慧姑定睛一看,是「谢义」,原来这柄是爷爷的。这柄的旁边有个空位,想必原来挂着的是爹的神器。想到这里,慧姑忍不住热泪盈眶。
藉着柔和的月光,她踮着脚往两旁的神器架子瞧,找到「谢平」的那柄神器。谢平就是虎子。慧姑想了想,他们已经订了亲,自己算是谢平家的人,该拿的是谢平的神器。于是,她伸手拿起虎子的神器,默念口诀∶「俯首双手握柄,柄尖朝上,左脚横跨,神器左移,再右脚横跨,神器右移,血路必开,踏在其中,必能脱困。」
她想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昨天战场上的那一幕,在脑海中一再地重播。那根本不是打仗,而是任人宰割。但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突然,身后传来声音∶「我也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慧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说∶「喔!爷爷,是你!」谢义伸手,爱怜地摸着自己最心爱孙女的头。「爷爷,请使给我看,怎么用!」谢义点了点头,伸手撩起自己的神器,念口诀,开始比划。就看他,凝神屏气,双手握柄,柄尖朝上,左脚横跨一马步,神器左移,再右脚横跨一马步,神器右移,顺势前进。
慧姑看着爷爷,突然恍然大悟,高声叫∶「爷爷,你们没低头!」
谢义顺着慧姑的口尾说∶「没低头!」他猛力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正是!」他心里忆起那些上战场的子弟兵,各个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胸大步前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唉!没低头!」
慧姑立即拿起谢平的那柄神器,俯首,照着爷爷的动作往前行。才没走几步,白布条开始变红,似乎从柄上涌出一股红色黏稠的液体,空气中泛起一股腥味。慧姑高喊着∶「爷爷,是血!」
谢义回答,「这就对了。血路必开,踏在其中,必能脱困。」他转身对着自己心爱的孙女儿说,「脱困有望了!等天亮,咱们就召开大会。」谢义顿了一下,吩咐她∶「慧儿,再没多久,就要天亮了!先回家休息。明天会是漫长的一日!」
慧姑知道这回没有讨价还价的转圜余地,自己跑到禁地,没挨骂就不错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声∶「爷爷,那您呢?」
「我想在大厅里多待一会儿,读读咱们的族谱和老祖先留下的训令。」
慧姑这时也觉得累了,想了想,就转身离去。才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对爷爷说,「您也早点儿歇着!」
爷爷向她摆了摆手,另一只手已经打开那本训令,双眼盯着那写着密密麻麻的书卷。慧姑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着,一边嘴巴嘟哝着,「爷爷一夜怎么看得完嘛!」
回到家,见到床,慧姑也顾不得脱下披肩,倒头就睡。到底还是年轻人,有本钱,说睡就睡!(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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