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陈小小 2013.04.14
羞怯温柔的笑容、清新脱俗的白纱新娘由父亲挽手带进教堂圣坛前,再交给新郎。男女两人在上帝与众亲友面前,坚定地宣示两人这辈子共走一生,是所有女孩子的美梦。不过当我亲身经历,却觉得其中的过程有如军事训练中的「震撼教育」。
话说两人爱情长跑已四年,男友硕士毕业、准备攻博士。而我已经23岁,可不能再等他四、五年,毕竟女人最怕人老珠黄,到时我28岁,又被抛弃,那还得了。届时我要找谁娶我啊?便恐吓威胁他,「如果你不立刻跟我结婚,我就要换男朋友了。」这就样,没有任何浪漫的求婚场面,男友找指导教授商议,之后两人禀明双方父母,择定婚期。
然而光是日子的选定,就有不少文章。因着经济考量,实在很想选农历七月结婚,毕竟那时所有的东西便宜极了!可惜的是双方都有非基督徒的亲友,一个亲戚好心忠告着说:「或许你们基督徒自己不会被鬼月煞到,但是万一我们因为来参加喜宴而出车祸,你们两人心安吗?」于是只好由得长辈翻黄历,选个良辰「吉」时。至此才隐约感到,结婚不是我们小两口子的事,而是政治--众人之事。
接着是安排证婚,在大学时代牧养我们的辅导夫妇,理所当然该是证婚与证道,因为他最了解我们,爱情长跑一路有他们的关怀与代祷。不过后来我们发现,依着教会传统,传道非牧师,没有证婚的资格,也因如此,还差一点连证道都被换掉。在我们夫妇苦苦哀求下,终于能保留辅导作证道。这一回合下来,更加明了新郎新娘只是国庆阅兵大典中闪闪发亮的标兵,而程序要如何进行,是由上头数不清的高级长官来决定!
本人一向就讨厌胭脂俗粉,不打算拍婚纱,想要穿个正式的洋装上场就好了。此时竟然有人说:「不穿白纱、只着套装结婚,人家还以为你们已经先上车、后补票。处女一定穿白纱。」我瞪大眼睛惊讶不已,我们已经遵照辅导交代,忍那么久,总不能在最后关键冒险,被人误以为已发生婚前性行为吃下禁果。
于是乖乖地去婚纱摄影礼服公司缴钱,然后像个魁儡、任人摆布。摄影师叫你笑就笑、叫你跳就跳,抬头、举腿、弯腰、伸手,一天下来、精疲力竭,换得照片三十张与白纱礼服借出场。而喜帖与程序单的挑选、印制、寄送,确认将要献诗的诗班与歌目,司会与司琴的敲定,打电话告知亲朋好友、喜饼订购、喜宴的餐厅选定......,各种烦人琐事。姑姑叔叔要这样、舅舅阿姨要那样、叔公有话要交代、婶婆意见一箩筐。两人这时早已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再多说、就多麻烦。
到了婚礼那天一早,我和我娘还有伴娘,三个人一早去化妆。三张脸一共才1000元。不过,有个问题,我们三人画完看起来长得好像,我有点担心新郎会牵错人。我浓妆艳抹地坐在床沿等新郎来接。还好他认得我,牵我的手上车驶往教会去。我头还昏沈沈的、心里还老想着这个有没有弄好,那件事妥当了吗?一抬头瞧见双亲,想到将要离开父母,不觉鼻头有点酸酸的。不过同时却也想到我竟忘了哭,会不会被别人觉得这个新娘太先进?
到了教会,亲朋好友把小小的教会塞得满满的,走道上也站满了人,冷气全开也不凉,还有很多人在教会外面巷道走来走去,大家都笑容满面,比我们还开心。但八月的天气闷得不得了,还夹杂着小雨。父亲牵着我的手走向圣坛前方,两旁的花早被人挤得有点憔悴,加上我蓬蓬的新娘裙扫过,更是被摧残得不忍目睹。
浪漫的白纱头戴在头上,才知道越长越重,简直不输军用钢盔。我娘又看了电视上黛安娜王妃的世纪婚礼,兴奋的特地为我选了一个拖得老远长的新娘裙摆。我娘忘了我们那间教会小到不行,深度才5-6公尺,黛安娜王妃的裙摆可是足足有8公尺长。若真的穿上那种新娘服,会有一大截在教会外面的巷道上,看起来非常奇怪。另外,当我穿上美似孔雀艳丽的长尾新娘服,才知道行走需要有强壮的腰力才拉得动裙摆。心中不禁佩服起黛安娜王妃,这件小事就充分体会到她身上背负着多少皇室的压力啊!(可我又不是王妃,也不是要嫁给王子,干嘛这么累呢?)
另外,拿在手上的捧花,原本是小巧可爱的雏菊,但另一个亲戚深谙花道,临时帮我换上又是长及地的淡雅紫石斛兰捧花,更是重如蓝波用的 M60 机枪,我便在新娘蓬蓬裙子下面动手脚,偷偷脱掉高跟鞋,赤着脚,左右张开,保持30公分距离,学着阿兵哥托枪,双手将M60捧花撑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至于,微露香肩的新娘礼服,裏头可是塞满两件胸罩。没办法,我胸部太小,穿两层才能挤出乳沟,显得有料。20年前没有现在那种ㄉㄨㄞ ㄉㄨㄞ果冻乳胶可以塞。两层胸罩紧紧地裹着平坦的胸膛,又有浪漫的白纱头戴在头上,我实在吸不到氧气、透不过气来。
新郎、新娘、伴郎、伴娘我们四人站在台下,台上有好多位好多位牧师。大家都好爱我们,那时没有高铁,他们搭乘客运BUS,从台湾各个地方(台北、新竹、台南都有)辗转来到高雄。我们衷心感谢众长辈们宝贵的经验分享与圣经关于婚姻的教导,但身上的重装备加上呼吸困难,已经令我撑不住了!我老公也是一样,他从不穿西装,打领带。我渐渐发觉体力不支,便斜眼偷瞄左右,看见他们三人也是汗如雨下,便暗自希望伴娘比我先倒下救我一命,我对着伴娘默念着:「快倒下啊!快倒下啊!」无奈我选的伴娘体力太好了,她依旧是背杆挺直、面带微笑。
突然我的腹部绞紧、痛得弯下腰来。此时大伙纷纷骚动起来,不知谁递给婆婆随身携带的胃药给我吞下,并有人拿椅子给我坐。没想到我的状况救了伴郎、伴娘,我带着羡慕的眼光,目送他们退场休息。后来到了勉励那段程序,有长辈竟然劝勉新娘(就是我)要好好锻炼身体。我心里很呕,想着「你来穿两件胸罩试试,并且还要戴婚纱。我看你铁定一下子就上氧气罩,欧伊~欧伊~送医急救了」。
终于结束了婚礼,但是下来还有喜宴,喜宴后头还有台湾的习俗捧茶,考验我的记忆能力,两圈捧茶请男方亲戚喝完,第三圈便要背出他们的称谓,这是大舅。那是表妹,这是大姨,那是四矜,他们才会在茶杯中放入红包。讲错了,还会被耻笑。不过反正结婚就是要让大家开心的笑,这件事我已经充分的知道。但心里还是狐疑,老公的亲戚为何夫妻不坐在一起,让我好辨识呢?
最最后,送走了所有的亲朋好友,赶紧卸妆,换上牛仔裤、居家服,去帮忙更累的婆婆与小姑搜拾整理乱七八糟的场地(因为是三合院摆流水席,地上都是鞭炮屑)。搞到半夜快要12点,小叔这时拍头抱歉的说,「大嫂对不起,我忙到忘了帮你们订旅馆!」于是两人拖着疲惫的步伐,拿着婆婆给我们的一千元,上旅馆开房间,两人一进房,连亲嘴都没有,就倒头呼呼大睡,隔天清晨六点还要早起化妆,新郎新娘上教堂,以及中午有归宁的表演等着我们上场应付。古人说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其他三个我都经验过,挂保证绝对是喜事,但我的洞房花烛夜,却一点也不怎么讨喜。
有时与老公回想当年,两人均觉得好险这辈子结婚只有一次,不然可就惨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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