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莫非 2017.03.12
一個人在生命當中走失,有沒有可能不自知呢?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在生活和關係裡,他都處於所有他該在的地方,但靈魂卻早已不知道漂去何方、或被賣給誰、或被困住作誰的奴隸。這樣的人很多,搞不好你就是其中一位。
所以要如何知道自己是否失喪?
要看你心的走向,你的心是否洩漏你裡面的秘密。
美國有個驚悚小說作家叫愛倫坡,有篇小說叫《洩密之心》。寫的是一個神經質的年輕人謀害了一個老人,之後大卸八塊,分屍,裝在一個大桶裡,然後撬起三塊地板,全藏在地板下。很快地就有人來敲門,是三個員警,說有人報案,說剛剛這房間好像傳出了叫聲,所以我們來看一下。那年輕人說那是我,是我在夢裡叫出來的聲音。那老頭兒下鄉了,不在!你們自己看,他的黃金財物都好好的沒人動過。
然後他請這三位員警坐下,自己也拿了個椅子坐在藏著屍體的地板上面。他們三人便開始家長里短聊上了。員警完全沒有起疑,年輕人漸漸放鬆了,開始談笑風生。但是不知何時,他開始聽到聲音,起先以為是耳鳴,後來發現聲音愈來愈大,咚!咚!咚!咚!愈來愈緊密,好像老頭死前掙扎的心跳聲。咚!咚!咚!….
終於他受不了一下子站起來,移開椅子,掀開地板,自己全招供了。但是從頭到尾員警什麼都沒有聽到,那麼,年輕人聽到的是什麼聲音呢?是他自己心跳的聲音,所以小說就叫「洩密之心」。
人心藏不住秘密,常會洩漏內裡的光景。而且有幾種內心狀況會提供自己是否迷失:
不安(restless)
人為何會不安?人追求的每件事裡,多少都藏有一點不安。怕永遠追不到所要,又怕追到了會失落,或發現所追求的只是海市蜃樓。
我認識一位元朋友,整個人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不安。初識時,他正在作計算機工作,心裡卻時時籌算著要轉行。幾年下來,幾乎是每次見面又換了一行。一下想做生意,跑去市中心擺地攤。洛杉磯市中心競爭起來,起早摸黑卻連蠅頭小利也很難賺,於是又轉行去作房地產。但又碰到不景氣,於是又去作管理公寓的經理。不久再見,他又成了美容學校校長,說學校可以給外國人發簽證,是很好的一門商機。但過幾年再見到,他又開了一家中國餐館。這次是他結婚了,岳母作大廚,妻子也投入作跑堂,才把他給定在這家餐館至今。
也認識一位元姊妹,認識短短幾年,一下上海,一下廣州,一下北京,後來又跑到美國,現又回北京。然後說也不知道北京會待多久?說得好是「志在四方」,說得不好也算是「不安於室」。
然而一個人為何會不斷地從一行轉另一行呢?因為作一行怨一行,總覺得另一行可能會更好?一個人又為什麼會從一個城市遷到另外一個城市呢?因為每個城市都讓她感覺不安,找不到自己的歸屬感。
老實說,我們只要觀察一個人這一生的軌跡,是否常換情人、換婚姻、換城市、換行業……這些就是洩密之心了,會暴露他或她裡面的什麼總是不安。他沒有找到生命的核心,沒找到真正的自我和歸屬。中國人說「稍安勿躁」,這樣的人卻因為老安不了,因此也老覺得躁得不得了。你有沒有認識這樣的人呢?這樣的人是迷失的人。
毫無價值(worthless)
還有一種靈魂失喪,是感覺不到自己在這世上的價值。好像這世上有你沒你沒差。
這人也許一生都在追求工作和學位,現在的工作身居要置,還可能到處出差忙得不得了,卻還是感覺自己沒有一點價值。
沒有價值,因為感覺自己一生不過如此。沒有價值,因為配偶看你無能,父母認為你沒有出息,孩子覺得你很差勁(現在孩子好像比我們還懂得如何作父母,會告訴你父母應該怎樣怎樣作)。沒有價值,也因為那些也許知道你有多少份量也看重你的人,現卻可能因為你老了,離職退休、或生病或被裁員,不再注意你了。
漸漸地,當我們開始相信那些老說我們沒有用、不夠好的聲音。被逼著追求成功、名利和權力,但是最大的誘惑還是自我否定。
我曾經工作的地方是休斯飛機公司,創辦人是休斯先生(Howard Hughes),他算不算成功?從飛機公司到電影製片,他全都投資了,是位商業大亨,也是世上最有錢的人之一,真真鐵鐺鐺的成功人士。但他覺得自己有價值麼?想必沒有。
他活著的最後十年無法住在家裡,只能住旅館。而且不管住哪家旅館都過著隱居生活,把自己關在黑鴉鴉的屋子裡不與任何人來往。想想,一個人長期住旅館會是甚麼感覺?一個長期活在黑暗裡面的人會感覺自己有價值麼?
死前,休斯雖然六呎多高,卻瘦的只剩90磅(41公斤),嚴重地營養不良,和非洲饑荒中的孤兒差不多。一個擁有諸多財富,成就又如此顯赫之人,仍然無法覺得自己有價值,你說他的靈魂是否失喪?
那麼你呢?你覺得在這世上有價值麼?這世上有你和沒有你,有沒有差別呢?是否別人一句評語和控訴,就讓你裡面的自我瞬間崩潰,感覺自我懷疑、被拒、被遺棄,是個nobody, 一無是處,十分地失落?那你就是失喪之人。
孤單感(Loneliness)
第三個靈魂失喪的征像是孤單感。我有篇散文叫「是誰在五十七街嘶喊」,這篇文章是出自一位美國作家霍藤絲(Calisher Hotense)的短篇小說。在這小說裡她描寫在紐約有一位獨居的老婦人,一人住在五十七街一棟幾層樓高的老舊公寓樓上。
有天淩晨,在黑暗中,她忽然聽到窗外樓下傳來奇怪的叫聲,一長一短,聽不出是男聲還是女聲。只覺得聲音有點恐佈,讓人毛骨悚然。是有人打劫麼?還是有人被強暴?但在紐約這個城市,最好不要多事。
過一會兒,她又猜會不會有人被謀殺啊?她好像還聽到有輛車緊急煞車、打轉、又開走。那車那樣急迫地開走,是在滅屍,逃離現場麼?她開始猜了。
第二天晚上上床後,她又豎起了耳朵聽,果然到清晨,又在同一方向傳來那奇怪的聲音了。她跳起來,沖到窗前,再聽,卻發現那聲音原來是她公寓樓下有一面窗子太老了。每一次有人一開、一關,都會發出那聽起來像人一樣的嘶喊聲音。故事到此,應該結束了,對吧?卻沒有。
她不甘心,不可能沒有聲音。於是,她打開窗子,再仔細聆聽,聽聽,嚇了一跳,居然真的有聲音。哪來的聲音?原來,那聲音是來自她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一聲、一聲地在那叫:「寂——寞、寂——寞!」
忽然,她爬上了窗臺,把頭探出去,站在那高高的地方,面對整個大紐約市,她再聽。想聽聽在外面的黑暗中,是不是也有人在喊「寂——寞」?她在等待,而且,只要她一聽到,有另外一個人在喊「寂寞」,她就會馬上縱身跳下。不管這樓有多高,底下有多深,她都要不顧一切地跳進這黑暗紅塵裡,把手臂伸出去解救那有需要的人。
這是一個傷感的故事,講的是「寂寞」。而且女主角不只渴望一個人可以和她作伴,更渴望這世界會有一個人需要她。1970年代初在美國波士頓出現ㄧ門新學科,叫作「寂寞研究」學科。創立者魏斯(Robert Weiss)認為寂寞是大城市裡最嚴重的社會問題。他說寂寞的人苦於沒有人、或只有極少數的人關心他們。
然而比缺少「同情」更加令他們沮喪的,是自己無法給予別人同情。不被愛很可悲,但「沒有人來讓自己去愛」卻更嚴重。這是為何一隻狗或貓對許多孤獨的老人來說那麼重要,甚至扮演了情人或親人的角色。因為它們提供了某種關係中的互動。
已故德蘭修女也曾經說過:「在我二十年對人的工作中,愈來愈發現不被需要是任何人可能經歷最可怕的病了!」我們需要伴、需要愛、需要關心、需要被需要。這些需要不會因著年歲的增加而減輕。所有的社會學、心理學調查都指出,每一個人一生下來,都有一個內在需要,想要和這世界上的另外一個人,建立一個能有有意義的互動,一份親密的關係,直到他吞下最後一口氣。
孤單對某些人來說,也許可以促使他去創作或尋求真理,是正面的動力。但對大部分人來說是負面,會帶來低潮和暮氣沉沉,甚至會想尋死,因此有人會為了逃避孤單,而對什麼東西上癮:酒、毒品、賭博、購物或上網…來忘記自己內在的痛和空洞。
對孤單真正的醫治是愛和歸屬感,然而,這些必須在一個關係裡才能產生,而且必須是一個穩固而可靠的關係。在你生命中擁有這樣的關係麼?你在關係中失喪麼?
求表現的焦慮(Performance Anxiety)
有一電子品牌我們一家都很喜歡,就是博斯通(Brookstone),產品設計新穎巧妙,讓人很喜歡把玩(我們常在店裡玩、沒買),因此有「成人玩具」之稱。但是他的前總裁兼董事長瑞其(Rich Chollet) 卻有一悲哀的故事。
他原本是親友眼裡的金童,靠著創意把一個小小的郵購工具公司,轉變成全世界知名的博斯通零售業領導。在外人眼裡他很英俊,能幹,凡事穩抓大局在他股掌之間。然而眾人看不見的卻是他很怕失敗,任何失敗都會帶來焦慮。
從大學功課成績不如意開始,一生都為所有的不如意焦慮。他一手精心為自己打造出來一個完美的自我形象,但是完全禁不起任何的波折顛覆。他活在自己和他人的期望裡,活得相當痛苦。
雖然事業成功、婚姻幸福,同事也很愛戴,他又是個很喜歡大自然的人,家就設在一個180 公畝的森林裡。想想那是怎樣一個世外桃源?但是他深陷自己所設的綑綁裡掙扎不出,總覺得自己表現不夠,後來在車庫裡把BMW車開動自殺身亡。死時留下的遺言是:「請原諒我,但是一想到活下去的折磨,我實在承受不了。」
表現焦慮型不管有多成功,永遠都生活在恐懼中怕自己會失敗。怕自己打造出來的生活和形象無法存留。因此得到了還要再努力得到更多。永遠不覺得自己達到了目標,像踩在健身房裡的跑步機,永遠停不下來。
這其實是許多東方教育下的人的寫照,就像那本書《虎媽的戰歌》。東方教育談來有點恐怖,有虎又有戰歌,充滿了殺伐之氣。教育出來的孩子永遠都想要表現,也永遠覺得要靠自己的努力和意志來寫出自己的生活。眼光一直往前看,且想要不斷地超前,過程中卻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臉。
所以你失落麼?你是否感覺不安?或者自我沒有價值?感覺孤單麼?焦慮麼?這些都是失喪的表現,我們的心是否洩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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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專欄與創世紀文字培訓書苑網站合作。 e-mail: gcwmi622@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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